“可就算你这种事都能办到。”林顺顺道,“它们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周黑雨反映了一下,或许是她的大脑为了逃避无法接受的现实,或许只是她太吃惊了。
她想起前不久的时候,她捧着那张通知书在爸爸妈妈面前,以此为证据,验明自己作为漫画家的可能。
那时候她说:“我收到了通知书,我的作品集也受到了认可,这当然可以证明我的天赋。我的作品会被喜欢,我的名字会被印在漫画杂志的封面上。
仿佛有一辆过山车缓慢爬升,它磨蹭地爬上来,周黑雨听到了它割破空气发出的呼啸,然而无法行动地站在它将要途径的轨道上。
它到达顶点,开始疯狂地、尖叫着、哭泣着下坠。黑色的车头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越来越狰狞,占据了整个视线,离周黑雨的鼻尖只有一头发丝的距离。
最后从她身上碾压过去。
在游乐设施运行的刷刷声和飞驰而过的风声中,过山车经过倒转回圈下落,积攒了大量势能,带着机械和乘客重量的轮子反复滚过去。
周黑雨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大脑的残躯,鲜血淋漓不成形状地挂在空中轨道上。
它被凉风吹了一会儿,又被太阳晒了一会儿,先是本能地感到肌理被摧残带来的生理疼痛,然后挣扎着唤醒起来一点理智。
所以说,什么都是假的。
赞美、支持、漫画得来的通知书。
那些所谓的认可都是他一手编造。
那么以此为证明的一切,就都成了不折不扣的笑话。
在此之前,所有不顾一切、破釜沉舟,在她自己看来异常壮烈甚至引以为傲的决定,都是建立在虚构的信念上。
幻想、盲信、被遥远梦想怂恿的冲动……像一个泡沫堆起来的城堡,如此虚无缥缈,以至于用不着漫长的时间和愚蠢的行径来摧毁。
只要一秒或者两秒,它们就轻而易举毫不费力地在阳光下融化,在风中吹走,被雨水打碎,只留下一片浑浊浮游着油光的,散发着令人作呕味道的气泡水。
纵观过往,所有支持她的声音,显然只是陈漠河营造编织的假象。尽管声势浩大、响应者众,她拽着线头一拉,它们就开始结构性地崩溃,再一拉,它们全部散架了。
更可怕的是,一直支撑自己不下坠的,竟然是被假象迷惑的、无根无基的、盲目膨胀的自信。
这个看起来很重的泡泡,一戳就破了。
她却可笑又天真地相信,甚至郑重其事地那这去劝说爸爸妈妈。
周黑雨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信念被凿穿让她的脑海像天幕塌陷般一片混乱,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她讨厌这样盲目自信的自己,她失控地朝着天平的另一侧滑去。
周黑雨紧闭上眼睛,眼帘的黑色阴影上冒出来一片一片金色的星星。
当她再睁开眼,觉得一片天旋地转,她不得不靠在门边的墙面上,可就连倾身也做不到,她不得不扶住什么。然而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只能麻木地撑在一个平面上。
她想要依住墙,门却“唰——”地被推开了,带着那一堆碎瓷片转了一个四分之一圆。
周黑雨踉跄几步,狼狈地趴倒在地上。
这场激烈谈话的中心主角,以这种突然而莽撞的方式,出现在他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