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片刻,方才因季煊发火而人人忐忑的书房,因韦氏的到来而欢声笑语。季煊给了钱安一个眼神,钱安会意,带着宫人和阮玥悉数退出书房。等钱安带阮玥单独到了书院外的凉亭下,阮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书房。钱安笑道:“你很羡慕这位太子妃?”阮玥回了钱安一个笑,道:“你我都是夜渊的人,夜渊的人都是没有心的,我只是看出来,这位大许的太子妃对太子根本无情罢了。”钱安疑道:“他们可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整个东宫谁不知道两人伉俪情深?”“你是女人吗,你懂女人吗?”阮玥冷哼了一声,道,“韦氏看季煊的眼神里,根本就是无情的,韦氏看我的眼神里,也并非是平常女儿家对情敌的提防和嫉妒,而是一种颇为理性的打量和探究,我们两已经被怀疑上了。”钱安问:“那当如何,我们可要想办法对付韦氏?”阮玥摇摇头,道:“不可,季煊并非完全可以把控的傀儡,就他对韦氏的紧张程度,这个时候我们动韦氏,不利于之后的大事。”“那你的意思是?”阮玥抿唇一笑:“当然是伺机而动,慢慢把韦氏变成我们的一步棋,毕竟等处理完五皇子季晟,太子季煊也得除去。”人心难量,欲望无垠。只要有法度规范商贸,便会有黑市的出现,西南境近年来地方官吏欺上瞒下,各方势力杂乱,宁州更是天灾人祸并行,民不聊生,而屠原早已虎视眈眈,故而西南境黑市频出。宁州案结束后,田光赴任宁州知府,对宁州府衙进行了一次大换血,由严昌和徐鸣协助,关闭了不少黑市,年初又升西南都护,开始在整个西南境彻封黑市,效果颇佳——除了湘源城西五十里处,梓镇里的这处黑市。这处黑市由来已久,早在二十年前就存在了。最初时候,黑市并不在梓镇,而是只存在于屠原内部,只是普通的屠原商贩组织,用来从大许贩进私盐和药材,然后卖给屠原百姓,规模不大,且不涉军政,大许对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十五年前,樊家军谋逆案发,建宁帝一心诛尽樊王池三族,无暇顾念其他,西南边陲暗流涌动,屠原王室趁机将这处黑市往东推进,入了梓镇,离大许边界不过一步之遥。等到第二年,也就是建宁五十六年,韩闻蕴已经将朝堂大权尽握手中,建宁帝悔之已晚,纵观三省六部,废的废,摊的摊,剩下尚有实权的机构和衙门,大多脱离自己的控制。京都尚且如此,地方更无余力。于是,位于梓镇的这处两不管的黑市迅速壮大,朝大许内部生出无数枝蔓,发展至今,已经涉有盐铁、马匹、私银等诸多大许明令禁止的买卖。去梓镇的路并不好走,且多沼泽雾障,说是弯弯绕绕十八弯都不夸张。其实倒是有一条便捷的水路,专门用于黑市运输货物,只是那条水路存于西南边陲江流河道组成的复杂水网之中,又有复杂地形作掩,除开黑市自己的人,没有人知道那条水路到底怎么走。于是,褚匪和赵凉越一行人不仅装作对水路毫不知情的样子,并挑选了最难走的那条陆路——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从京畿来到陌生边陲,走投无路着急发笔横财的商贾子弟。当两人坐着奢华马车赶到梓镇时,已经是下午时候。严昌先是在一处胭脂铺子停下,与小贩拢袖一合,递过去个信物。小贩生得魁梧,右脸有道疤,全然不是卖胭脂的货郎模样。只见小贩熟练地在袖中用指腹抚摸信物纹路,抬头打量一行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却是半分亲和也无,还有几丝怪异和瘆人,仿佛是在提醒一行人,这并不是个友善的地方。面对小贩的打量,褚匪直接上前一步,面露不悦道:“怎么,有意见?”小贩看向严昌,微微皱眉。严昌忙将褚匪拦了回去,笑吟吟道:“何公子,我们这自然有我们这的规矩,您是京畿来的贵客,但也得入乡随俗遵守规矩不是?大事要紧,大事要紧。”说完,严昌又给小贩赔了笑,压低声音道:“莫怪莫怪,京畿来的公子哥就这德行,但咱的生意不是还得做?放心,你看他们挂洒火,又太岁减着,我查过了,起码值这个。”严昌说着在相接的袖口中比划了一下,小贩微微弯了眉眼,这才转身将一根特制的木签给了严昌。梓镇地处偏僻,周围又多沼泽毒瘴,不是宜居之所,半个城镇都是荒芜的,有些瑟瑟凄凉,镇里的人来人往大多都是奔着黑市汇集于此,正儿八经住这里的人家没几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