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绍立刻拔剑出鞘,及时地挡住了接踵而至的第二道攻击。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股来自内力的气,但他已被逼退了三步,双脚踏进溪里。他警惕地环顾周围,可一贯灵敏地听觉也未能察觉到敌人的藏身方向。就在他琢磨着对策时,左侧方的树上跃出一道黑色身影,疾如劲风,力如钢石,似张渔网牢牢地把他困在其中。正待敌人再击一掌时,夭绍忽然退至溪流中央,黑影紧随而至,他起剑破开没过膝盖的水面,激起一道水幕,身影藏在水幕之中模糊不清。黑影一掌破开水幕,水珠四溅,却未见本应站在此处的人。正当黑影刹那间僵直时,夭绍从他的身侧袭来,剑锋划过黑影脸颊的遮挡物。而令他惊讶的是,这居然是一尊傀儡!而且这做工与楚思温的极为相似,甚至更为精湛,堪比真人。傀儡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木然地盯着他。忽然,身姿一转,手如利刀向他砍来。夭绍已然来不及躲,只能狼狈地顺势往下滑,恰好擦过傀儡的手臂。正当他准备硬生生扛下接下来的攻击时,一双手抵在傀儡的额上,那尊傀儡的动作忽然而止。他抬起眼睑,看见楚思温站在他身后,溪水打湿了他的衣摆,飘飘扬扬的,好似天上的云朵。楚思温扶他起身,端详了好会儿,摸了摸他的脸。他顺着楚思温的手望去,见到指腹上残留着血渍。他牵了牵嘴角,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来自左脸的疼痛。一道深蓝身影从树林深处现身,虽容貌被髭髯挡了半分,可夭绍认得这个人,因为他的眉眼与楚思温有七分相似。他负手而立,如肃然的神佛,令人不由噤声。“师父。”阔别多年,楚思温安静地吐出昔日的称呼。马车停在了旅人歇脚的茶肆边,夭绍买了壶热茶和填肚子的包点送上马车。撩开竹帘,舆里鸦雀无声,楚思温与师父各坐一边,中间还隔着一尊冷冰冰的傀儡。夭绍把手上的东西各放到两人腿边,又退回了马车外,拿起一堆草喂马。这匹骏马是楚思温从小养大的,后来转赠给了夭绍,往日夭绍都骑着它出去执行任务,日子久了,相处得就如手足。本来它是没有名字的,夭绍见它浑身棕黑,额前却有一抹白,便以狭隘的知识取了个“亮青”的称呼,意思是又白又黑,惹得楚思温连笑了好些日子。亮青呼哧呼哧地啃了几撮青草,后来觉得夭绍烦了,用鼻子把夭绍往旁边拱。夭绍好笑地拍拍它的鬃毛,倚着辕开始发呆。舆内开始有声音了,夭绍听觉灵敏,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听得一清二楚。或许,他们也压根没想过避开夭绍。“师父,您这次下山所为何事?”楚思温问。“我所为何事,你心知肚明。”清亮的声音响起,这几乎超乎夭绍的想象,他本以为该是更加沧桑的声音。楚思温轻笑道:“师父,我早已与维清宫无甚关联,所作所为也绝不会牵连到维清宫,您大可放心。”“当初你执意报仇,破了维清宫的规训,不废你武功已是最大的宽恕。”师父厉声道,“当年牵涉到常家冤案的奸臣早已不在,襄王也在那场内乱中流放,如今你还待如何?”“还有宇王。”楚思温冰冷地说。“虽然朝廷与江湖素来互不干涉,但那近在不伤害彼此利益的基础上。”他说,“你当初能得手,且因为襄王失败,宇王得势。如今宇王如日中天,即便与太后争锋,可也不容小觑。你入了京城,便是自投罗网,奈何不了。”夭绍听到此处,抓着辕的手狠狠地划下几条指痕。“师父,您不只是想来告诉我这些吧。”楚思温道。沉吟半晌,师父长长叹息:“渡墟门与宇王有交易。”“渡墟门?”楚思温琢磨了会儿,忽然说了声,“夭绍,你进来罢。”夭绍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翻身上了马车,掀开竹帘便进了舆里。他注意到师父一刹那的目光,冷厉如刀。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隐约察觉到来自师父身上短暂的杀意,而刚才在溪边,那杀意十分明显,若不是楚思温及时赶到,他就算鱼死网破或许也未能脱身。这份仇恨来得莫名其妙,夭绍那根筋完全参不透。不过,只要楚思温在,他肯定师父便不会再对他下杀手。楚思温让他挨着自己坐,并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九思庄隐于山林,你往日接触的江湖人甚少。一会儿的话你可得记住了,就当长知识。”楚思温徐徐叮嘱。夭绍点头如捣蒜,侧了侧脸,恰好避开对面凌厉的视线。楚思温说:“师父,渡墟门不是尚在内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