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万不得已,急需用车,她可以去开桑家胜或者赵秀珍的。
岑野没应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她上。
他绕去驾驶座,并不急于开车,靠向椅背,看着她问:“不好奇?”
桑虞规矩地系好安全带:“什么?”
岑野:“我爸妈。”
桑虞抓住安全带,点点下巴,又摇摇头。
他不愿意说,她再好奇也不会开口问。
岑野望出车窗,黑沉的目色落回了山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们是在我初升高的那个暑假走的,厂子里发生了毒气泄露,他们被抬出来就没呼吸了。”
那年盛夏的温度比不过当下炙烤,自从他在中考发挥超常,出乎意料地拿到南城二中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他以为那会是有生之年,最明媚快活的一个夏天。
奈何他当时轻狂无知,不信有一个成语叫“物极必反”。
岑野爸妈常年在隔壁市务工,平常一个月只休两天,除非重要的节假日,一般不会回家。
其实出事那天,不该他们值班,但他们答应了岑野,会在九月初赶回来,送他去高中报道,便申请了假期延后。
工厂规模不大,主营食品加工,有大量腌制的品种,是他们村里一户有些资本的王姓人家开的,请的无不是像岑野爸妈这种没读过几天书的廉价劳动力。
王厂长为人吝啬,自身的文化素养堪忧,为了节约生产成本,不按照合规程序处理污水,久而久之,混合腌制食材的残渣,发酵产生了大量的硫化氢。
这种剧毒的气体无色有味,但假如浓度高达一定地步,会很快剥夺嗅觉系统,让人觉察不出异样。
那一天,岑野爸妈接到王厂长的指令,去清洗废水处理间。
进去没一会儿,不曾做任何防护措施的他们的嗅觉便被里面高浓度的硫化氢侵蚀,紧接着就是中毒窒息,昏迷不醒。
王厂长正在隔壁房间审查工人,听到动静压根没往中毒的方向想,以为他们是突发疾病,不假思索地去拉人出来送医,谁知自己也中了招,最后一口气停在了冰冷的120车厢。
儿子和儿媳妇在一夜之间与世长辞,岑野的爷爷奶奶完全接受不了,双双病倒。
爷爷最严重,气出了脑溢血,当晚就送上了手术台。
那个暑假,于岑野而言,原先有多大的欢喜和希冀,后面就有多大的残酷和混乱。
十六岁不到的他被迫强忍悲痛,对内一面忙活爸妈的后事,一面照顾住院的爷爷奶奶。
最终,爷爷还是没能挺过去。
拮据但温暖的一家五口,不过短短数天,独独剩下了岑野和奶奶相依为命。
而对外,还有关于爸妈赔偿的事宜。
工厂闹出了人命,自然得到了媒体的关注,王厂长有一个接班的大儿子不得不站出来,明确表示会给予岑野一家公正的赔付。
不过在价格方面几次三番,想方设法地往下压,几度试图欺压他这个未成年的小屁孩,诓骗他早早收钱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