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又进一桩生意,答者雀跃地铺纸研墨,那来者忽而阻止,取出用锦匣装着一卷湖色洒金纸,说道:“我家主人希望能将墨宝写于此等好纸之上。”“这……我从未用过这么好的纸张,真怕污损了它,还是用我这普通的纸吧。”“欸,小萧相公的书法如有颜筋柳骨,配这等好纸,不是极妙?写吧,按我家主人的意思,就写李太白所作的‘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那是杜拾遗的名句。”话音刚落,那小萧相公吃了一记踢脚。知是旁边人提醒他不要驳客人面子,他也就不再多言,沉静下来,提笔书写。写就,搁笔,等墨迹干透。来者连连称赞,放下一锭元宝。那元宝惹得小萧相公睁大了双眼,旁边作画者大萧似有所感,抬起头来,见那元宝,不由得下巴下沉,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急忙以袖掩唇。墨迹已干,那来者将字装好带走。直至看不见那人的背影,两位小相公这才放松下来,“郑家人,出手可真是阔绰。”“是啊,给别人作画写字,所挣得的不是铜板就是散碎银子,这一回竟是整锭的银元宝。盘缠已够,收工吧。”说罢,二人赶紧收摊,去了李家那里退了订金,只因李家订的画作眼下还是半成品,也无心继续画完了。他二人回去旅栈,见房中韩梅鹤执壶侧卧,好不享受,一人放下袋子工具,讥讽道:“有手有脚的,也不出去找点差事。”韩梅鹤尚在回味口中余留的酒香,半睁开一只眼,悠哉道:“师夫人不是红光满面的么?又生的哪门子气?花公子,你来公道点讲。”此二位萧相公,正是韩梅鹤所言的师跃荷与花墨玉。为行事便宜,师跃荷女扮男装,化名萧荷,墨玉化名为萧玉。因盘缠即将用尽,身上也无什么可当的,便停留于三门镇摆摊,萧荷售画,萧玉卖字。不待他二人回言,韩梅鹤已是起身离榻,到桌边捻起一颗花生米送到口中,边嚼边说道:“有手有脚地帮你们找来纸墨颜料,每天支起摊子开张的都是我这个半老头子。你们那些舞文弄墨,我是不会,没那种学问。回来歇息,喝口酒,也犯不着向我置气啊。不过看你们面有喜悦之意,想是今日颇有丰收。”“算你聪明!”墨玉道:“盘缠够了,明日就离了这里吧。”“盘缠够了?”见此,韩梅鹤眼睛轱辘一转,放下酒壶,笑道:“既然明日就走了,不如今晚大快朵颐如何?”“不好,去了目的地再说,今晚就吃点简单的。”师跃荷道。“这是什么说法?到了那,若有什么陷阱诡计布下,我们都没吃好,身瘦形消,手脚无力,那能应付得来吗?你们不吃,我去吃,倘使真要打起来,都得看我。”韩梅鹤道。“说的不错,你去吃好的,自己使银子,我与小恒就草草对付一顿吧。”说罢,她就差使墨玉下楼去点两碗芹菜面。韩梅鹤摸了摸身上,尤其是钱袋子,只剩些许铜板与一个金戒指,无法,他只好留下,拜托墨玉多点一碗面,多点几张饼。一路草行露宿,他们终于抵达苍梧附近,依书信所指,如期应去醉意楼与人会面,他们三人七拐八拐,找见一家酒馆,由几间茅屋组成,其中只有一间为两层楼,傍树临水,正门屋外竖一支蓝布酒旗,上有朱砂写就的“醉意楼”三字。奇了,他们原以为会是坐于闹市、张灯结彩的富丽华楼,不曾想竟孤身藏于山间,且如此朴素。挪步踏入醉意楼,不见屋内有宾客把酒吃食,甚至冷清,也不见一个伙计。韩梅鹤用手指抹了抹桌面,而后大呼三声,才有两个伙计从后院赶来。那伙计不曾请他们坐下,却说这几日小店已由人全包了,还请改日再临。三人一听,果然他们没有找错,这里果真就是书信指定的地点,那便不能走了,请了那伙计给包下酒馆之人带个话。可话未讲完,门外传来一阵喧哗的马嘶与马蹄声,随后便是你呼我喊,好不嘈杂吵闹。一个伙计急忙跑到店门口,不为迎接,只把之前与师跃荷他们说的话如样又去讲了一遍,满面歉疚地赶客。来客一帮粗汉,听不得啰嗦,一掌便把店伙计推得老远,重重地撞上柜台。“小子莫要怪老子,要不是方圆十里就此地有酒家,我们另挑一家则是。快快拿上酒菜,莫耽误功夫。”一帮糙汉,即刻就把前堂席座占满。见状,韩梅鹤悄悄将墨玉与师跃荷推出门外,远离了那家店。“来者不善,不好纠缠。去别处打野食,这里,就静观其变吧。”韩梅鹤解释道。他认出来,那伙人腰间挂的木牌上所刻的图案,乃是血花帮的标志。虽说血花帮高手不多,但却善于团战,他若是年轻之时,那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岁数大了,还是免得起冲突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