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这二十年发生过的事件记载。上面有很多何野做的笔记,其中有一行被重点圈出。【叶家在20xx年x月x日中彩票,扣税后换购滨江区160平新房。】他们中了五十万,很突然,就在叶先生被俞孟源掳到英国去后的第十二天。当时的五十万很了不得,而且这家彩票单买需要170块。170块,哪怕是放到现在,都是他们一周的菜钱,甚至还有余。何野想不通当时他们会用稀少的工资去买一张中奖概率渺茫的彩票,他们平日里也没有买彩票的喜好。事出反常必有妖,手下问完之后给了他解答,叶父说是朋友送的,具体是哪个朋友送的,忘记了。姜山看何野盯着这行字很久,又用手指摸着笔记,于是问他:“你怀疑这是俞孟源给的封口费?”思绪被打断,何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时间太久远了,只要他们咬死不松口。”姜山掩面,叹了口气,“所以要找突破点。”他又补充:“太强硬会适得其反。”何野感觉他在内涵什么,收起笔电,还是答应下来。何野把电脑放回包里的时候,背过身,脸色很淡地问姜山:“你是不是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应付方法?”“对他们,要感化,对我,要死皮赖脸。”何野简单概括道。姜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幽深的瞳孔中倒映着灯光和何野的脸,他摇了摇头:“对他们是人情世故,对你是爱,不一样,追人当然要投其所好。”也不知道何野信还是没信,何野没有再说话,抓起自己放在床上的浴袍,手上的戒指在丝绸浴袍间若隐若现。这周五,杭科集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何野不在,总助江聿寒负责接待了这位来自省教育厅的客人。“您好,钟主任。”江聿寒恭敬地叫他,为他打开接待室大门。钟主任带了两名随从,只有一位随同进入接待室,而在门外等候。江聿寒简单说明何野有事出差,钟主任表示这次是专程来找他的。“你和禾苗基金会对接的,是吧?”钟主任扶了下豹纹式样的眼镜,笑着抿了口茶。江聿寒没立即回答,而是谨慎地问道:“钟主任是要做什么吗?”“之前你们这个基金会,上一任的管理人是何大军,挪用公款是吧?省里面开始重视这件事了,之前x媒报道过,现在呢我们有新调任来的领导,想看看资料。”钟主任说。江聿寒来杭科的时候,这件事的风波刚过去没多久。为了应聘成功,他查过何大军一事的报导,这件事处理得十分完美,没什么可质疑的地方。“人员已经被解聘,也做了相应的处罚,领导是觉得什么方面有疑惑呢?”江聿寒笑了笑。钟主任抬臂,隔着一张茶几重重地搭在他肩膀上,刻意压低声音说道:“领导新来,看你们这么多年都还是个市级特批基金会,觉得是该动一动了。”江聿寒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市级上去就是省特批了,完全是好事儿啊。“除了这个呀,还有别的以前的资料,拿过来做个评估,你们不是一直处理得挺好的吗?”钟主任又补充说。江聿寒向他微微一笑,并说:“那么我马上汇报给何总。”“尽量下周三前约个时间送过来,之后我们很忙。”钟主任并没有在意他的犹豫,说完,叹了口气,好像被检查是一件恩赐他人的大事,别人是不应该拒绝的。
江聿寒送他出去了,然后给何野打了个电话,那头在听到“何大军贿赂”几个字时,很难得地停顿了一会儿。“他指明要这个资料?”何野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很平静地问。江聿寒说“是”,然后问道:“何总,需要送过去吗?”他想不出何野有什么理由拒绝,但是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如果成省特批,工作量会翻几倍。”“不升级了。”何野说,其实以前就拒绝过,因为不合理。江聿寒原本应该听何野的话,然后拒绝钟主任,但是他站在总助办公室里,望着窗外,打着商量一样地说:“何总,很难得的机会。”“小江。你怎么了?”何野敏锐地发现他今天居然为别人说话,立即抓住关键点:“怎么这么说?”江聿寒顿了顿,只说:“如果有省里看中的话,各界流言就不怕了,会有上级来控制媒体的。”何野哦了一声:“是,这些天你确实辛苦了。”而后说自己要讨论一下,向江聿寒要了钟主任发给江聿寒的审查证明资料,就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何野又打来:“你送吧,我会给你权限。”江聿寒看着发来的邮件,兀自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江聿寒和钟主任约了在周二那天交接一下文件,按照何野的要求,他一共提交了十二本,其中最轻的一本是何大军案。他翻了翻,觉得这上面每一个句子都不是废话。也由衷地觉得何大军可怜又可恨,被别人突如其来的善意利用。他把车停在红绿灯口的时候,往后座看了眼,十二本文件规整地码在上头,由安全带系着。江聿寒松了口气,劝动何野交材料,一定能让牵线的钟主任获得领导赏识的机会。也算是他报答钟主任的恩情了。几周前,杭州某医院。炎热的夏天,江聿寒后背一层冷汗,抱着头蹲在角落里发抖,晃动幅度大的他几乎看不清手表里的表针。时间,一秒一秒地在过去,而他的父亲,正在里面,等待死亡降临。很不合时宜的,他忽然想到自己上周吃的橘子,剥开一层外壳,露出脆弱的橘肉,白色脉络是他的理智,而现在正在被整个抽出。有的时候只叹世道无常,他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明明已经凑到了钱,明明那个人马上就要到医院了,凭什么老天告诉他这样一个无稽的事实。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站在他跟前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签的字,又签了谁的名字。江聿寒看着窗外,大悲之后平静异常,只是想自己积德不够,上天报应。他想,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会把禾苗基金会继续扩大,何野偶尔的有心无力他看在眼里,他想延续这个公益事业。然而就在这个想法刚刚埋入心脏的土壤中时,它就发芽了,一只关节微肿的手放在他肩膀上。“是你吗?”江聿寒转过头,双眼了无生气地看着对方,艰涩的喉咙发出像枯井一般干涸的声音:“你是谁?”“接到电话通知,说你父亲要做骨髓移植是吧?我外甥跟你父亲是匹配的,刚好前几天从安徽过来我家玩,我把他带来了。”面前的这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说。他退让开,一个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