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家父母去世之后,江行为生计忙碌,为科举奔波,如今算下来也十几年了,十几年间,他确实一次生辰也没过过。
以至于险些都要忘了。
从接过家庭重担的那天起,江行心想,他就已经不把原主的这具身体当孩子看待了。
生辰是小孩子的福利,是老人的福气,也是青年人的节日。只要有人记着,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牵绊,就依然是存在着的、不会消失的。
张大娘适时插嘴:“为了大人的生辰,小姐和公子可是早早就开始准备了。这一桌子菜,都是大家一块儿做的。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添添喜气,也好放松一下。”
江舟摇觑着他的脸色:“哥哥,这个惊喜,你喜欢吗?”
江年同样紧张地看他。
隔着饭桌,江行看灯下江舟摇褪去婴儿肥的侧脸,不禁想起妹妹小时候的情景。
不是江家父母去世之后,是江家父母还再世的时候。那个时候原主年纪小,胳膊短腿短的。
江行穿过来之后瞧比原主更小的妹妹,脸上的肉看着粉团子一样,说话都不利索,很难不心生好感。他想抱,又受限于身体条件,一个没抱住,兄妹俩一块儿摔在地上。
阿摇那时候还小,嚎得很响亮;自己当时虽然没嚎,但也跌得不轻,青一块紫一块的。
大声哭嚎引来了江家父母。两人啼笑皆非,只好一人抱一个,搂在怀里轻轻哄着。
江行记得当时母亲给他擦眼泪,一边奇怪他怎么不出声大哭,一边又心疼地给他揉淤青,说,“我们小行不用这么坚强,娘亲在呢。”
而江舟摇被父亲抱在怀里逗着,不一会儿就破涕为笑了。
那时,江行暗暗发誓,往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妹妹。
不让她受委屈,哪怕是一丁点儿。
一点点的人,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江行伸了一只手,隔着饭桌轻轻捏了捏江舟摇的脸,道:“我很喜欢。谢谢阿摇和阿年。”
被捏脸的感觉实在不算好,江舟摇刚想炸毛,又想起今日是江行生辰,好容易忍住,没拆台让他不要捏。
好在江行只是心血来潮试试手感,只捏了一下,便又缩回去了。
回头却看到了江年期待的眼神。
江行:“……”
捏脸这种事情,怎么还有上赶着的……
但孩子难得表露出一点儿请求,江行同样捏了捏江年的脸,还调侃一句:“吃胖了?”
江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拾掇了残局,又收了礼物,今晚江行懒得折腾,顺便在西园住下。夜间还算安宁,就是时鸣递礼物时,不忘在自己脸上点了点。
时鸣语气有点委屈了:“哥哥,你忘了我的。”
方才席间与时鸣同座,确实没有再捏别人的脸了。江行无奈叹气:“你怎么同他们一样。”
说是这样说,手却很诚实地捏上了时鸣的脸。
也不怪江行。时鸣的脸细滑,绸缎一般,又不是一味精瘦,脸上一点饱满的软肉,就够江行来回揉搓,怎么都不腻歪。
最最重要的是,捏阿摇,阿摇会生气;捏阿年,江行总觉得有些怪;可是捏阿鸣呢?阿鸣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任他捏。
时鸣这次却没有任他捏,捏了一会儿,反而拉开他的手,强势地把礼物塞他怀中:“看看。”
江行接了礼物,只觉沉甸甸一盒,不知是什么。他本想过会儿趁阿鸣不在的时候拆,却不曾想时鸣盯着他,不愿意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江行只好顶着这样的目光,期待地打开了盒子。
沉甸甸恐怕只是盒子重量,怕江行猜出来而故意为之。盒子里,安安静静放了一枚精致的同心锁。这同心锁不比寻常的金银材质,也不是玉,竟然是罕见的淡色水晶。
这块水晶无一丝杂质,轻盈透亮,即使放在后世也价值不菲。
同心锁整个儿只有一个指节大小,想来搜寻到这么完美的水晶已是困难,再没办法做大了。
透指的水晶经了一遭灯光的折射,在烛下显出流光溢彩的光泽来。
江行一下子看得呆了。
刻刀刻出来的沟壑上,盛的满满的,全是昏黄色的光。图案乍看精致,完美无瑕;但江行略懂绘画,一看这些纹路虽好,却像是初学者的手笔,尚且笨拙,不够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