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心想,若阿鸣要给他送礼,必是找最好的工匠来刻,断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块同心锁,乃是阿鸣亲自捉刀,一笔一画刻给他的。
……可阿鸣根本不会绘画。
这家伙,难不成背着他去现学的吗?那得吃多少苦啊?
江行一想到这个,忧思大过欣喜,捉过时鸣的手细细查看。
时鸣略微失望:“哥哥?你……你不喜欢吗?”
江行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又摸到时鸣指腹上一处不易察觉的薄茧,不免自责:“我很喜欢。但这类东西交给匠人去刻便是,怎么劳动你亲自去学?下了不少功夫吧,茧子疼不疼?”
时鸣知道自己瞒不过江行的眼睛,不过他本来也没想瞒。
时鸣伸出手,不甚在意地说:“都成茧子了,怎么会疼?我想着,太过贵重的东西,说不定要给你带来麻烦。太过便宜的,又配不上你。”
“阿鸣浑身上下没什么值钱的,唯有一颗真心拿得出手。所以就想着自己做一个这样的物件儿,也算是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江行鼻子一酸,早把什么同心锁放到一边了。他拥时鸣入怀,道:“我真的很喜欢。但看你受累,我舍不得。”
时鸣轻松道:“也不算受累,至少学了一门技艺。等老了,我同你一块儿去摆摊。”
江行忙轻拧他的嘴:“说胡话。堂堂一个王爷,怎么沦落到要去摆摊?你合该养尊处优,安闲度日才对。”
时鸣笑笑,没有回答。
江行却是神思不属,心想,他的小殿下,合该安稳地做个闲散王爷。
每天喝茶遛鸟,看书闲聊,全然没有琐事缠身,一辈子安稳喜乐才对。
就应该这样。这样才好。争斗不休,不是什么好事。
但……
江行觑他的脸色,隐隐发觉,阿鸣似乎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阿鸣想要什么?
江行不敢细想,又不敢不想。时鸣想要大权在握,想要生杀予夺,这是只展露给他一个人的野心。
旁人都不知晓,他本应不知晓。但,时鸣故意让他知晓。
江行清楚这是为什么。
阿鸣就是让他知道,让他了解,让他抉择。江行先前只知一味逃避,如今还好,能糊弄一时;可总有糊弄不过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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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江行不由得打了一阵寒颤-
三月里草长莺飞,本该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可惜太后自二月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承元帝平日里政务繁忙,太子等人又差了辈分,进一趟宫规矩忒多;这么一算起来,时鸣倒是去得最勤。
不过是面子上说得过去。这位太后曾有过一个皇子,可惜早夭;母家也七零八落,早找不着人了。
除了场面上的儿孙,其实根本是孤家寡人。
病来得急,三月底,不待等到四月,太后在一个雨夜里与世长辞。
阖宫上下,除了几位年老的太妃真心实意地为之伤心,其他人灵前落泪,多是出于礼节。
要说心中有多么难过,倒显得惺惺作态,大可不必。
但好歹是太后薨逝,一切仪制总要说得过去。承元帝给了老人家死后体面,在丧仪最后却犯了难。
按理来说,这里本要太后母家的人,或者亲生的子辈孙辈来做;可惜很明显,这二者太后都没有。
承元帝天子之尊,多有不便。往下看看,那就要从太后亲近的儿孙里选了。
承元帝视线在跪着的时鸣和李玠身上扫过,略一权衡,便掷地有声道:“晋王,你随朕来。”
李玠猛地抬头。
似是察觉到失仪,承元帝微微蹙眉,没说什么。
李玠自然明白承元帝的不满,又默默低下头,手快要将孝布攥碎:“父皇,皇祖母生前与儿臣最为亲厚,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