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兆全本就一辈子没有收过礼,更没有送过礼。这两个尿素编织袋里装的都是昨天才从地里面挖出来的新花生,一袋给钟毅,一袋给邓牧为。这被光鲜亮丽的胡晓云一说,卢兆全顿时老脸一阵通红。刚才进门的时候,已经被门卫羞辱了一番,如今又被胡晓云冷嘲热讽,卢兆全一时也没有了自信,心里暗道,钟毅和邓牧为如果让自己把东西带回去,这丢人可就丢大了。犹犹豫豫地想着回去,可又想到那自己不争气的妹夫田嘉明,看了看一边的电梯,又看了看一边的楼梯。拍了拍衣服,左右两肩扛着这两个小化肥袋子就朝楼梯走去。
踉踉跄跄的走到了七楼,卢兆全坐在楼梯口的位置,使劲地喘着粗气。两袋子新鲜的花生,水分很大。加起来怕是有小一百斤,卢兆全一直又是从事理论研究工作,瘦瘦小小的没什么力气,拼了半条老命算是把花生扛到了楼上。卢兆全看了看自己的两袋子花生,两只手不时地攥紧了拳头,算是给自己打气助威。鼓足了勇气之后,就直接朝着邓牧为的办公室走了进去。
邓牧为听到敲门声,吩咐一声之后,就看到了颇为狼狈的卢兆全。
邓牧为忙快走几步伸出了手,笑着大声道:老卢啊,我可是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卢兆全扭扭捏捏地道:书记,这个,这个老家的花生。
邓牧为忙搭了把手,看着两袋子花生,很是高兴地道:我去把老钟喊过来吃花生,上午我给他说了,你要来送花生,他可是也等着吃新鲜花生那。一边出门一边让卢兆全坐到沙发上。
卢兆全在沙发上坐下来搓着手,觉得不合适又站了起来搓着手。
两分钟,就听到钟毅十分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了出来。卢兆全迎到了门口,开了门,钟毅看到了卢兆全,也是伸出了手道:老卢同志,一年没见了吧,中午就在地区吃饭,不准走啊。
卢兆全道:钟书记,邓书记,你们这么忙,这个,这个不敢打扰。
邓牧为早已是解开了袋子,从里面抓出了些许的花生,放在茶几上道:来吧,新鲜花生,边吃边说。
客套了几句之后,钟毅道:老卢啊,我印象中你对苏联研究得很有心得啊,你说说,现在苏联是咋回事,怎么出现了如此严重的内部矛盾,各加盟共和国之间的关系以及与苏共中央的矛盾逐渐凸显,一些地区出现了要求更多自主权甚至独立的呼声,你看报纸上,食品和消费品供应严重紧张,苏联的经济很危险啊,我看是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反倒是我们,生产机器动了起来,吃饭的问题基本是解决了。
卢兆全学的就是俄语,对苏联老大哥有着很深的感情,说到了苏联,老卢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颇为激动地道:是啊,如今那边的形势已经到了十分严峻的地步,从德国撤调驻军,苏联就向国际社会变相宣称走了下坡路……
钟毅和邓牧为俩人一边剥花生吃,一边静静地听着卢兆全分析苏联的经济形势和对国内经济的影响,不知不觉,俩人眼前的花生壳都堆成了堆。
卢兆全道:所以,进一步放开市场,管住事关发展和安全的核心企业,其他的都应该推向市场。
钟毅拍了拍手,将手上的泥拍了下来,满是肯定地道:老卢啊,下次地委班子会,邀请你来给大家上一堂形势政策的讲座。牧为,我看很有必要。
卢兆全道:两位领导,别开我的玩笑了,我这个水平和能力,怎么敢在领导班子面前班门弄斧。
钟毅道:老卢啊,不要谦虚。我和老邓在县里的时候,就是按照你的思路在抓工作嘛。走,到了午饭时间,今天我和老邓请客,感谢你给我们送花生啊。
卢兆全道:不了不了,县里还有事。
邓牧为道:老卢,多大的事不还是要吃饭,再者说,你来这一趟,不能只是给我们两个送花生吧。
邓牧为不提醒,卢兆全还不好开口,如今邓牧为给了台阶,卢兆全心里想,来到来了,为了自己的妹妹兆荣,也是把老脸豁出去了。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看了看邓牧为,又看了看钟毅道:两位领导,这个,这个我确实有事相求。两位领导都知道,这个田嘉明是我的妹夫,如今是调到了史志办,原因是这个样子……
钟毅和邓牧为两人听了之后,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轻松表情。
邓牧为知道,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看钟毅的态度,自己作为副职,还不好去表这个态。
钟毅沉默了一会,才面色平静地道:老卢啊,你可是给地委出了一道难题啊,老邓,你说说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