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举着的帖子,面上含笑耐心问道:“沛儿为何觉得这一封与众不同?”“孙女跟着太爷爷在京城也住了有一月了,外面的人天天吵得厉害,还有主动上门来烦您的……孙女便想,这雍王一家子必定是与众不同的人。再说了,我还听说太爷爷答应那什么大人的请求千里迢迢从老家来到这里,不就是那位王爷出的主意?再说了,孙女听说那个男王妃天资绝色,太爷爷年轻时也是容色倾城惹人垂涎,这不得亲眼见一见才作数?”“你啊~小机灵鬼,兄弟姐妹里就属你耍嘴皮子!”老人接过管家送来的拐杖,慢慢站起来,脸上仍是笑着的,丝毫没有约束重孙女这番大胆言辞的意思。“康爷爷,这个就交给您了。”女孩笑笑,跟着起身并将手中帖子递给了一旁的管家。后者心领神会,点头接下道:“好的,小小姐。”翌日,康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叶将军的府邸,府门外是叶虞带着管家亲自出来迎接的。“晚辈见过康大人,家父已在正厅备下新茶,请您品一品。”“有劳少将军领路了。”叶飞林是禁军统领,如今已官拜一品大将军,是天子身边最为倚重的重臣之一。而新任吏部尚书康潮是新任宠臣中书令与中书侍郎举荐的,自他上任之后也扎扎实实为天子了结了许多桩烦心事。其持中身正、又德高望重,最近还在赈灾的要务上为天子举荐了令其称心的人选,一时风头无两。身为天子文武宠臣的二人拜府一叙自然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至于之前那些被康老尚书忽视的人,即便知道了老人主动登门,更多也只会感慨自己比不上大将军罢了。正厅内,不仅有叶将军在,还有另外一人‘客人’。面如冠玉、俊美非凡,饶是先前玩笑着要见一见真人的女孩,在陪着太爷爷入正厅后也一瞬被男人过于美貌的脸孔夺去了所有目光,末了还笑着摇了摇拉着的太爷爷的手。康潮先是同叶将军寒暄问候一番,继而便将目光落在了裴玉戈身上,男子一袭青衣、衣上也绣着青竹纹样,面上虽有些许苍白之色,可他的目光有神,脊背也挺得很直。“这位便是裴公子吧?”康尚书也不拐弯抹角,他一落座便直接道出促成今日将军府一会的真正‘主家’,裴玉戈这副容貌与显眼的病色,即便二人从未真正见过一面,却也不难猜。“晚辈见过尚书大人,只因前些时日抱病在府中休养,今日才得拜会。”论资历辈分,康潮是正儿八经肃帝朝时便在的老人了。同时期的人他不知熬死了多少个,便是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寿王爷,在这位尚书跟前也得算是晚辈。能活到这个岁数还被朝廷召回任正三品大员的,哪怕对方已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裴玉戈也不敢轻看半分,始终以严谨敬重的态度待之。裴玉戈又主动道:“多谢老尚书肯卖晚辈这个面子来这一趟。”康潮看了眼面上并无意外之色的叶大将军,转回头瞧着裴玉戈微笑着示意道:“裴公子费心周全,老夫也是实在对你想说的话有些好奇。今日叶将军也在,想来……裴公子的话是要同时对我二人说的吧?”裴玉戈点头,沉声道:“正如老尚书所言。”叶虞看了眼坐在康潮身边晃着腿的女孩,瞧着不过十一二岁,面上一副童真烂漫,与正厅氛围格格不入。他犹豫了下开口提议道:“康尚书,晚辈冒昧打断。”
“少将军直说便是,今日在座…都没必要再拐弯抹角的。”“晚辈瞧这位…小姐年岁不大,似是对男人们谈论的正事无甚兴趣,若老大人放心,不如谈事的这段时候便由家母和内子代为照看姑娘,您意下如何?”康潮未答,只是笑着转头看向重孙女。女孩与太爷爷对视一眼,淡定坐在椅子上直盯着叶虞瞧,一本正经地盯了会儿,她才破功笑出了声,扬头反问道:“先昭帝建制改革,两代女帝花了近六十年才让女子得以行商论政,不必拘于方寸间只谈论妆容子女,怎么将军坐在这儿,却觉得女孩子家的就一定听不懂你们要说的?”叶虞显然被小姑娘怼住了,愣了下才道歉道:“我…抱歉,叶某没那个意思,只是一时失言。”“我相信将军并非有心贬低,如若不然,你此时此刻也不会在这儿。只是将军会说出方才的话,也便说明两代先帝推行的改革尚未真正成功,如将军一般对我们并无恶意的人仍然会下意识这么想,更说明两位先帝所推行的国政有继续推行下去的必要啊!”小姑娘声音不大,可每句话的分量却根本不轻。裴玉戈更是直白问道:“老尚书是打算来日让家中姑娘入得朝堂么?”女孩才不过十岁有余的模样,对朝局人心已有自己的见地,除却女孩人本身聪慧非常,必然还有家中长辈教导熏陶的结果。裴玉戈已从女孩口中听出了些许志同道合之意,他需要验证的便是康潮的心思。康潮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便道:“是……但不是如今的朝廷,眼下可没有她们的出路。”这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裴玉戈闻言立刻起身向叶将军和康尚书拱手作揖,郑重道:“叶将军、康尚书,晚辈斗胆组了今日这个局,是为论一论如今的天子和朝局。”老者略挑眉,他先瞥了一眼岿然不动的叶飞林,继而从容反问道:“裴公子这般直白谈论,就没想过老夫可能是故意来赴约,更不怕今日你说的话传到天子耳中?这大不敬的罪名扣下来,将来连累的可不止裴公子你一个。”裴玉戈没有半分动摇,淡定答道:“晚辈笃定二位是一心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与尚书大人虽无交情,但您看了晚辈的拜帖后决心前来赴约,晚辈便愿意相信您。”康潮抚掌笑了几声,赞道:“有胆识、也有些魄力,比现在那群软骨头要顺眼得多。”裴玉戈微微垂首回应:“尚书大人谬赞…”“不过!”话未说完,康潮便已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老人身子微微前倾,脸上也没有方才的玩笑模样,严肃道,“老夫如何相信雍王不是为了谋反而谋反呢?”“两位大人可记得约莫七八年前,忽然间在北境五州传唱甚广的一首民间童谣?”康潮眯起眼,身子坐正并抬手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裴玉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北风吹、金鞭飞、并辔马儿死不跪;外家儿、战虎狼、日月轮转柴薪灭。’靖北王自昭帝敕封时便是两人一同掌权,两位老王爷当年如何权倾一时、无人能辖制撼动半分,我想尚书大人应当比我们这些晚辈都清楚得多。至于战虎狼的外家儿和柴薪指的都是谁,两位大人应当已经猜到了。”沉默许久的叶飞林眉头紧蹙,此刻方开口打断道:“先帝当年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