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前堵人时那么情绪激动,对好友也换回以往的称呼,“想想你我一年前在此相见时的场景,再看如今,不免感慨啊……”“今日风急,你大病未愈,还是别在外面吹风了,我们进去慢慢说。”叶虞点点头,二人结伴走进书斋。今日的书斋倒是不似以往冷清,还没进门二人便听到了里面有对谈之声。不过好在并非是争吵,只是聚了不少文士打扮的人,或青年或中年,三三两两站在一处拿着书卷谈论着什么,进来亲眼见了,才发觉里面竟是格外热闹。“东家、叶公子!”书斋的白掌柜是认识裴玉戈和叶虞的,他走过来给裴、叶二人行礼,见东家他们注意到书斋里的读书人,便主动解释道,“马上春闱了,平日来书斋的读书人便多了不少。二楼雅座还有空着的地方,东家与叶公子若有事要谈便去楼上吧。”“辛苦白掌柜了。若有困难之处,你便同正礼直接说便是。”裴玉戈出声,他回头看了亲随一眼,徐正礼立刻会意留在原地。叶虞也出声令跟着他的叶府仆从一同留在了书斋一楼,只同裴玉戈二人单独往二楼去。早有伙计得了掌柜的示意先一步为东家引路。楼上就安静许多,一来是藏书不如楼下多,二来是这里的雅座是要收银子的,虽说京中相比其他书局,这里的书可以白看、花钱买了座儿还能白用这里的纸笔墨,可对于那些进京赶考的穷苦读书人来说,他们来京中所有的盘缠都只能用来保证吃住和买纸笔,少有肯多花些银子到雅座喝茶看书的,是而倒还算安静。不过看到仍有人在,叶虞还是不由皱眉,因为现在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裴玉戈却先一步读懂了他的担忧般,先开口道:“重华,你我今日不过闲谈,没什么不能听不能说的。而且以我如今立场,不管是为了明珠还是父亲,我都不能去你府上。”叶虞愣了一瞬,随后无奈苦笑道:“你还是那么敏锐……但似乎又与我认识的那个你不太一样了。”“没下定决心与明珠一道同行前我自己也没想过有今日。”叶虞落座,目光转向窗外。似乎因为好友提及萧璨,他眼神有些放空,似是回忆起什么一般,忽得抬手指向窗外,缓缓道:“一年前…你我便是在此处看他策马入城。你说要为了姨母…拼一拼。我始终坚信你未曾变过为姨母求一个公正的心思,可不知怎么的,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裴玉戈并未回避叶虞的问题,他为对方倒上一碗茶推过去,看向好友的目光格外坚定。“重华,我是君子不是仙子,我也会争。害死老师的固然是我们都清楚的那个人,可这桩案子拖到今日,连明珠都入局了,却仍未有定论。你猜,症结究竟是出在谁的身上?”尽管裴玉戈说得隐晦,叶虞起初愣了一下,过后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他呆呆看着好友的眼睛,一时未能说出什么话来,但因为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他有些不安地转开了头。温燕燕历三代帝王,以女子之驱跻身朝廷正三品高位,她的死绝不该是潦草收场。这里面固有殷绰一党故意为难拖延,可真正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是如今高坐龙椅的那位九五之尊。叶虞此刻已明白好友为何会让他有陌生之感,只是为人臣,忠孝为先,他一时还不能相信裴玉戈竟会有此‘狂悖之语’。有那么一瞬,叶虞冲动地去问裴玉戈他是否是因为受了萧璨的蛊惑撺掇,但这话未及出口前就被自己否决了。他和裴玉戈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他最清楚好友绝不是好哄骗的人,而且他也没有错过裴玉戈的眼神。好友说出刚刚那番话时,就同一年前坚定地说要为老师报仇而不惜代价时一模一样。“我明白了。那玉郎何以觉得……”叶虞一瞬像是泄了气般萎靡了下去,闭起眼深深叹了口气,只是在提及萧璨时,他犹豫了。睁开眼扫了二楼其他人,迟疑了下还是没有明说,“他……就能比那位更合适?你们朝夕相处,我相信你的眼光与判断,可你也应该清楚,只我们认同是远远不够的,那可是……!”
那是至高无上的皇权,是人臣轻易不敢触碰的禁忌,这还不算与帝王息息相关的那些权贵宠臣及他们背后的一干利益牵扯。对此,裴玉戈并未多言。相较于叶虞的忧心忡忡,他竟是意外露出一抹松缓的笑来。“重华。等你身子大好了,你放下以往芥蒂与明珠相处几日便会懂了。”“好吧。我信你,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他…总忍不住觉得你是被骗的那个。”对于好友的玩笑话,裴玉戈回以一笑,摇摇头转而问起叶虞的事来。“重华,世叔那儿对给你下毒之人可有头绪?”提起自己中毒的事,叶虞神色一黯,他摇头道:“三司都没有头绪的事,父亲他即便想查也是无从下手。”裴玉戈垂眸沉思了下,随即拢住袍袖,食指在面前茶碗中沾了些水,于桌上倒写了个‘礼王’二字。茶水虽只在桌上短暂存在了一会儿,却也足够叶虞看得清楚。叶虞犹豫了下才道:“……萧璨告诉你的?”“老师遇害前留下了多份证词证言,如今都在我与明珠手上,这其中便有指向。再则……大婚之初,明珠曾因为探查老师的事而遭遇截杀,那时险些要了他的命去,父亲那时便查到了些许端倪线索,还有就是殷绪的亲口之言。”叶虞一时愣住了,似乎是未想到裴玉戈与萧璨竟掌握了这么多证据线索。虽然他二人刚刚谈话提及人名时都是压着声音的,但以防谨慎,叶虞还是转头又看了眼。裴玉戈伸手拦他,继而无言摇了摇头。闲余书斋并不在裴玉戈名下,面上也与裴家关联不大,只是裴玉戈早年一时兴起掏银子办起来的。书斋整日做的也多是赔本买卖,来这里的多是囊中羞涩却好诗书的读书人,这里面对朝廷党争了解的本就是极少数。况且读书人多只知雍王与吏部侍郎,平日对那些大人物不敢以名姓相称,有心偷听并报信的就更没有了。甚至可以说比起萧璨、殷绪的名字,反而是裴玉戈的脸更容易引来过往人的注意。裴玉戈早已习惯了那些偷瞧打量他相貌的目光,便不似叶虞这般十分警觉。“你们这算是同那人……撕破脸了。我只怕他伤不了萧璨,转而针对玉郎你。”叶虞应是想到了自己所受的伤害,立刻开始担忧起好友的安危来,“你出门只带正礼他们几个太不安全了。”“重华,你忘了他们私底下曾说我是‘鬼见愁’了?”裴玉戈自信一笑。他如今身子转好,早不似去年时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容色换发,衬得他更加明艳动人。咣当。一声突兀的异响令叶虞立即转身查看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