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溶但见二人那种诡异的笑容,忽然隐隐明白,赵德基这是派人打听自己还有无生育能力。这本是她心口的痛苦,如今再一次暴露人前,一见这灵芝,更觉赵德基的假惺惺,又听说赵德基要见儿子,立刻就要推辞,岳鹏举却依旧不紧不慢地先开口谢恩:“多谢陛下恩典。陛下要嘉奖陆大人的忠烈遗孤,臣先代儿子谢恩。何况这杭州山水不错,臣夫妻就不防多呆一些时日。臣即刻派人回襄阳接儿子进京面圣。”王继先和康公公这才离去。二人一走,花溶甚是气恼,看着那个匣子,冷笑一声:“我早已好了,要这东西作甚?”岳鹏举在她身边坐下,抱着她的肩膀:“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十七姐何必气恼?”他见妻子怏怏不乐,笑起来,压低了声音,“自古伴君如伴虎,如怕虎噬,就不如离开老虎。”花溶闭了眼睛,靠在丈夫怀里:“鹏举,我真希望还是在鄂龙镇的日子,何其快活。”岳鹏举搂着妻子,心里十分沉重,需知鄂龙镇,也是天子脚下。正文康公公和王继先回到宫里,立刻禀报赵德基。赵德基问:“花溶真实情况如何?”王继先奏道:“说来奇怪,岳夫人竟然病愈,只说是用灵芝和虎骨的原因。”他沉吟一下:“花溶莫非当时伤势并不是那么严重?”花溶的伤势是王继先亲自诊断的,如今反口岂不是自打嘴巴?他虽然也惊疑,却断然说:“这是臣亲自诊治的,当时,她的确几乎不治了。”赵德基全靠王继先的药治疗阳痿,换了其他任何医官的药都不行,对他的宠信几乎超过任何嫔妃,见他如此,便不再追问,只说:“她究竟服用了什么仙丹妙药?”王继先自然不肯承认世界上有比自己高明的医生,就胸有成竹说:“臣行医以来,见过千万疑难杂症,似岳夫人这般,也再无灵药,估计是她服用了大量上等灵芝,吸收其精华,就有痊愈的可能。”康公公一边插口:“岳夫人虽然痊愈,却也是废人,可怜哟……”王继先见皇帝眼色,便急忙说出赵德基最想得知的情况,“岳夫人脉象紊乱,终生再无生育的可能。”“奴才见她异常绝望,又怕岳大人纳妾,痛哭流涕,女子到这般地步,也煞是可怜。”赵德基也不知是喜是怜,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只说:“溶儿如此,的确可怜。不过,岳鹏举已在殿上当众承认此生一夫一妻。朕岂容他辜负溶儿?”二人立刻明白,皇帝此举,是断了岳鹏举“纳妾续香火”的念头。本朝防止武将尾大不掉,就如太监,之所以被皇帝信任,便是因为没有子嗣,通常情况下,便认为太监不会有野心谋反。而要信任一个武将,最好的,莫过于他没有子嗣,没有传人。赵德基吩咐说:“传令下去,对溶儿再赏赐灵药若干。”“是。”天薇公主大婚前夕,花溶应邀获准探视。在座的除了天薇和婉婉,更有当今太后。太后是哲宗的废后,靖康大难时因为在宫外修行方逃得一劫,后来,亲笔下诏书令赵德基登基。直到定都临安后,她才被接回宫里,但为少惹纠纷,独自一人住在宫外的清修处。太后无儿无女,就赵德基这个侄子,登基后,对她一直也还算孝顺,但目睹侄子行事,情知要中兴大宋,不免南柯一梦。天薇回国后,也不愿长呆宫里和潘贤妃、吴金奴等周旋,便承膝伯母,日夜陪伴,待如亲母。花溶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后,急忙行礼。太后仔细端详她,见她虽然身子瘦削,但鹅蛋面颊,修眉秀目,古人讲究面相,正是相书上的大吉大利之相。她立刻说:“不需多礼。”天薇亲自扶起花溶,太后脸上露出微笑:“哀家听天薇和婉婉屡次提起岳夫人,今日得见,方知名不虚传。”花溶对这年迈的太后顿生好感,婉婉拉住她,唧唧喳喳的:“花姐姐,你知道不?王君华那恶妇不露面了……”“啊?”“秦桧背上长大疮,告病去京城外面疗养。是王继先诊治的。”花溶暗自吃惊,这个时候,秦桧生什么大疮呢?天薇颦眉:“王君华这恶妇扰乱宫闱,不见她,倒是清净。但愿九哥从此不要再与她往来……”太后对王君华的所为,自然早已通过天薇等得知,她见两个侄女义愤填膺,而花溶只默默倾听,暗自点点头,才缓缓说:“天薇、婉婉,你二人听好。本朝不比唐朝风俗开放,女眷自来严禁干政。好在九哥对我三人还算照顾周到,你二人也无需劝慰九哥,以免招来祸端,只需缄口少言,如此方保长久的荣华富贵。”她边说,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花溶。花溶默然无语,太后见她眼神,一笑,只说:“累了,哀家先去歇息。”秦府。这是距离京城不到一百里的一座钦赐宅院,是皇帝赐予秦桧养病的地方。入夜,书房里早早亮着灯,王君华耐不住寂寞,恨恨地走进书房,一把揪住秦桧的几缕黄须,怒道:“老汉,京城荣华富贵你不享,躲在这里装什么病?害得我也陪你在这个鬼地方冷清煎熬……”秦桧忙说:“夫人不需焦虑。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你很快又可以成为盛宴上的女主人,而且是绝对风光的第一女主人……”“真的假的?”秦桧一收到高益恭的命令,即刻装病告假,王君华妇道人家,看不透之中的玄机,不以为然:“四太子又不是令你辞官。”“我虽不能全盘猜出四太子的大计,但此时告假肯定是有利的。夫人,你且少安毋躁,也许,过了这一关,会有天大富贵等着我们。”王君华喜上加喜,再次揪住秦桧的胡须:“老鬼,到底有什么玄机?快快讲给我听……”秦桧被揪扯得下巴都要断掉,疼得歪着嘴巴:“老汉马上告知、马上告知……”正闹热时,听得门外轻轻三下叩门,是老管家的声音:“老爷……”王君华忙去开门,见是高益恭带着一名使者,急忙恭敬问:“四太子有何吩咐?”高益恭拿出一个小匣子,王君华见四太子竟然记得给自己带礼物,喜出望外打开,见是一套首饰,立刻行礼:“多谢四太子。四太子有令,自家赴汤蹈火也会遵从。”高益恭笑道:“二位何需赴汤蹈火?只管安享尊荣就是了。”“我们什么也不用做?”“秦相公成功告假便已是大功了。”秦桧令人拿出100贯钱来:“多谢高大人。”高益恭欢喜地收了,正要告辞。王君华叫住他,看看四太子送自己的礼物,眉花眼笑:“四太子可还有其他吩咐?”高益恭摇摇头。王君华有点失望,不甘心又追问:“对花溶那贱人的处置呢?”“四太子说但由夫人便宜行事。”这句“便宜行事”真令王君华又惊又喜,高益恭却说:“花溶勾结秦大王戏辱四太子,四太子对其恨之入骨,会亲自处决这一祸首,就不劳秦夫人费心了……”金兀术被秦大王戏耍之事,发生在秦桧归宋之后,王君华并不知道这段过往。高益恭也不隐瞒,将事情大略一讲,王君华拍手,义愤填膺:“这厮贱人,竟敢勾结奸夫如此捉弄四太子,真是罪该万死。还有耶律观音这贱妇也死得好,她的孽种真该被扔去喂野狗,唉,都是四太子宅心仁厚,竟然饶恕这样无耻的淫妇……”四太子在她心目中,向来是最高贵的神诋,最高贵的主子,尤其是归宋后,秦桧疲软,赵德基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更觉天下男人,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四太子,听得他受辱,真是“感同身受”,不仅对耶律观音恨之入骨,更暗下决心,花溶敢如此侮辱四太子,自己一定想法将她解决,替四太子大大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