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与洛云惜同时一怔,睁大双眸,闻声望去。那一张英俊深刻的俊颜再是熟悉不过,令清幽心头顿时狂跳起来,脸上一阵冷,一阵热,恍然交替着,只不自觉怔怔瞧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怎会突然来了?又来了有多久?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那她与洛云惜的对话,他岂不是全都听到了?洛云惜神情陡变,渐渐变青,慌乱之下,菱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说不出一个字来。月光如银倾洒,映得凤绝神色益发冷峻起来,一双明澈的眼底似燃着两簇幽暗的火苗,带着隐怒,正突突地跳着。他望向洛云惜绝美的面庞,轻轻摇头,呼吸间都带着清冷而漫长的意味,字字清晰道:“花再美,也不过只开一时,终归要谢去。以花比作容貌,原也不敢是转瞬即逝。更何况,牡丹独艳,梅花清冽,各有所长。我又怎会是以貌取人,如此肤浅?洛云惜,你听清楚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生在皇室,美貌女子我何尝少见?你也不是最出挑的。所以,即便是我先遇见你,也不会爱上你。我爱的人,从来只有她,也只会是她,再没有别人。”语毕,他的视线柔和地停留在清幽的身上,不舍移去半分。夜色落寞低垂,风吹过,崖顶有野花的清馨缓缓送来。此番真挚的话,令清幽眼眶瞬间湿润,他墨黑的衣袍此刻被月光勾勒出淡青色的光晕,朦胧的,此刻像是做了一半就被惊醒的梦,她好想,好想沉醉在这梦中,不再醒来。清风流连,吹起他鬓角的碎发盈动若飞。她好想,好想伸手去替他将额前垂落的乌发顺至而后,可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心中凄然一笑,她,还有那个资格么?旋即涩然抽回,她只将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手中那珍贵的半粒解药。还好,他出现的时候,解药已然在她手中。若是洛云惜不肯拿出来,此刻凤绝又突然现身,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洛云惜眼看着情意潺潺流转于他们之间,她恨得几乎要呕血,脑中急涨,似要迸开一般,大声吼道:“为什么?她究竟有什么好?还不是和她师兄暧昧不清,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凤绝目光始终停在清幽的身上,并不移开,只道:“血浓于水,当我抱起小溪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是我们的女儿。”此时此刻,他们相隔得并不算近,月色也不甚明亮,甚至有夜间薄雾缠绵缭绕。隔着这重重迷蒙,清幽并不能瞧清楚他的神色,究竟有多么温柔。可那语中用情如斯……来不及克制掩饰……眼泪已经滚滚落了下来……“王爷,你可别忘了,当时你与那孩子的血并不能相容的……事实就在眼前,难道王爷眼瞎了不是?”洛云惜冷笑着,语中竟是嘲讽之意。凤炎转首,看向她的眸中添了一分惋惜,又是轻轻摇头道:“在你提出要滴血认亲的时候,我便已经怀疑了。无风不起浪,你缘何要参与此事?这其中必定有文章!所以,我仔细留意了你当时手腕间每一个细小的动作。也许你觉得那是天衣无缝的,可你忘了加上你,为了掩饰得极好,你必定要做得十分隐秘。而你衣裳的袖口,不慎沾了少许水。你也没有注意,事后那碗水,我让军医端走了,更加确定了你在里面掺了令血液凝固不相容的天合粉。是这么一回事,我说的没错吧?”洛云惜踉跄后退一步,指甲狠狠刺入掌间,发出“咯”一声脆响,竟是生生折断了几根。面容瞬间惨白如纸,她极力辩道:“即便这样又如何,红焰舞亲眼瞧见她曾与她的师兄苟且,更何况她从前喜欢的人还是轩辕无邪,她终究是一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贱人。不值得你这样倾力付出!凤绝,你别想否则这一切,你们从前所有的事,我都想办法了解清楚了。我知晓你曾经给她下过媚药,又将她送走,所以她不可能是清白的。”他淡淡笑着,声音宛若清风吹拂,“洛云惜,你虽喜欢我,可那也行只是一种占有性的喜欢,你并不了解我。我既然爱她,便不会介意这些。当初我是给她下了媚药,一心想将她推离身边,一心想保全他。若她与轩辕无尘真有什么,那也是我的责任,又岂会今日反倒怪罪于她?”洛云惜森森冷笑,“要不你重新验过一回,也许孩子的父亲是谁,我看白清幽她自己都弄不清楚。毕竟那段时间,她不止和你一人在一起。”她的神情,明显略过不屑。本来她因着自己失了清白,总觉得低人一等,可想不到白清幽并不纯洁,那自己也没有什么输逊于她了。清幽刚欲开口,凤绝却以眼神制止。他含了一缕温柔的笑,望着清幽,缓缓道:“不必了,我相信她。还有,洛云惜你有所不知,萧楚这段时间曾经回来过一回。小溪身量虽小,却是足月而生,这孩子,是我在纳你为妃之前便有了,是……”柔和的目光,再一次投向清幽。他们彼此眸中,皆是升腾起昔日美好的幻境,桃花纷纷落下,漫天漫地,是那样美。那一处山洞,那打破他们之间冷滞的美丽幻觉,令他们彼此相拥激情,后来更是有了这么一个小生命。如今想来,心中只余甜蜜的感觉。他伸手,自怀中摸出一枚青银色的暗器。清寒月光徐徐耀下,清晰地映照出这是一枚菱形状飞镖,通体都刻着缠枝的花纹,菱形中间则是一弯新月的镂空,此时正散发出阵阵幽冷的银光。清幽骤然一惊,旋即低呼道:“冷月梨花镖,师兄他……回来了么……”凤绝轻叹一声,她这样隐忍的性子,恐怕此生都是这样了。即便心中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无奈,再多的苦楚,也不会同他说清楚,只会自己默默咽下,独自承受。清冽的声音在山间回响,他解释道:“静王他并没有回来,只是前段时间托人以此镖为凭带了书信给我。你们之间的清清白白,原委巨细,轩辕无尘已然都告诉我了。所以……”泪水莹润眼眶,终再也承载不住,纷纷坠落,点点好似那晨曦的露珠,提前洒落草丛间,点缀着夜色。清幽哽咽道:“绝,当初为了不让轩辕无邪起疑,加害我们的孩子,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用了草药,隐瞒了孩子的月份。让轩辕无邪误以为还是是皇家血脉。不让,他不会轻易放过,也许小溪……没法平安出生……师兄他,只是顾念我……”心内感动着,师兄他恐怕知晓了自己平安生产,害怕自己受委屈、受怀疑,这才书信同凤绝说清楚原委。“我明白的,我知道你定有苦衷。”他温和说着,转眸看向洛云惜时却多了几分凉意,字字如平地生惊雷,冷道:“倒是你,你的戏也演得够久了。假装失忆,真以为的半点都不曾察觉么?我陪着你一起演,不过是想等你自己完全暴露,不过是想知晓为何清幽会受制于你,不过是想知晓你还有什么别的目的!而且……我找到了一个人,也不知你会不会想见一见他。”洛云惜死死咬唇,心中突如其来有着不好的预感,颤颤问道:“是谁?”“祁奕!你孩子的亲生父亲。刚才就在你离开营寨之后,我让他们父子团聚了,想必此刻他一定很开心吧。你的遭遇,还有当年他与轩辕无邪以及皇甫昭共同设下的阴谋,你假死的内情,如今我已是清清楚楚。他们不过是想借着你的‘死’,离间靖国公与我凤秦皇室,通过这样一场阴谋,祁奕可以得到你,而他们则能达到野心,令凤秦国后院起火,四分五裂。你不过是,被人假手罢了……”他正一正声,瞧着洛云惜的眼神益发严肃,“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不管祁奕他曾经做错了什么,我能感觉到他是深深爱着你的,爱得那样强烈。姻缘自有天定,你该好好珍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