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黑袍的男人把简陋的卧床坐出了君临天下的气势。他身周绕着隐隐的黑雾,手脚不见肉色,仿佛与黑袍融为一体,唯有苍白的脸能够证明他是一个男人的样子。
只不过这张脸——在洛隐的时间中,相隔的不远前曾见过的脸,辽金尉或者说是明启。
眼阔上浓重的黑线令他死气沉沉,瞳孔如洛隐一般发黑,却看不透万物,犹如无尽的黑暗漩涡能致死而无生。
浓黑色的长发几乎垂至脚踝,两鬓遮住了大半的脸颊,若非对他原本的容貌极其熟悉,根本就很难辨认。
他歪着头,一笑,抬在半空的手轻轻收回,敛了黑气:“洛兄,苏国师,别来无恙,你们果然皆非凡人。”
明启,他就是明启。洛隐心道,辽金尉的身份居然就这样抛弃了,或许,他不知道用过了多少名字才得以在世间生存。
“你这是做什么?”洛隐上前一步,挡住了其他人,“明君一生算不上历经万难,除了长陵公主这一遗憾,其他也就算顺风顺……”
“长陵?”明启一声冷笑打断他,“你也配提她的名字?你可敢在我面前说一句,她的腿并非你伤?”
洛隐蓦地一僵,无言以对。
“你看,你自己都觉得良心有责吧?”明启轻轻撩开眼帘,似有吐不尽的恨意化作了绵绵的阴寒。他是从鬼界挣扎逃脱的心魔,一股怨了一辈子的戾气让他凝聚成实体在世间游走,发出的每一缕声音都像是被忘川刺痛的尖叫,犹如利爪在人心上划出道道血痕。
他缓缓前倾,裂开紫色的唇,苍白的脸色露出鬼一样的笑容:“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
长陵本就是洛隐心中的心结之一,只不过任务总是不会回溯,也不会有人追究,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命运会让他再次面对。
那一瞬,懊恼悔恨?还是谴责?他就像喝醉酒后断了片,什么话都想不出来,不知怎样反驳,也不知该不该道歉。
穷奇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跳上他肩头,一爪子拍上他的后脑:“想什么呢!长陵最终死于非命,他要找也该找那个谋杀的人!凭什么找你!傻了吧!”
“呵呵呵呵呵……”
明启一连串低笑彻底拉回了洛隐的神智,他回神的瞬间就把斩魔镰挥出,红光一闪落在了床榻,刀扇挥开一半,银红色的斩魔之爪却未能抓住明启的一片衣角。
“试探我?何必呢。”黑色身影悠然地挂在窗口上,轻笑着嘲讽,话风一转朝着南宫醉说,“你承诺的事……可别……忘记哦……这青鸟……”
明启忽然皱眉:“该死的青鸟又来捣乱!”他挥开黑袍往空中一跃。
穷奇跟着他跳出半空,巨大的黑翼展开,罩住明启时却看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冲他仰颈啾鸣。
乱世·失魄
黎明的白光撕开天际,明启趁势隐入暗中,“捣乱”的青鸟成了罪魁祸首,气得穷奇怒吼一声冲它狠狠地扇了下翅膀!
“你什么意思!老太婆!”
“别伤他,他有仙缘,小畜生。”
“……”穷奇差点被她最后三个字气得从半空中掉下来。
青鸟与穷奇几乎一般大,脖颈细长,毛色青红交接,在黎明初日的映照下散着流光异彩。她未在此地逗留,好似就为了看穷奇一眼,随后便在一声不知何意的啾鸣声中,朝着明启消失的方向飞去。
屋子里剩下的人,呼吸凝重。洛隐恍若不在意地瞥了眼南宫醉,除了脸色难看外并无异样,于是收起斩魔镰追问:“与你一屋的阿念和花妖呢?”
“阿念……带着花妖出去了……”她从地上半扶半撑着起身,毫无惊吓之色。
“嗯,时机掐得不错。”洛隐面无表情地讽刺,“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是何时与那魔头同流合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