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无奈地扶额,在她看来,怀川中学此举真的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好好的正规中考你不采用,偏偏要自己组织考试,是有自信自己的老师比省调研组出的题更牛逼,还是认为高考大家不是同一张卷?
更何况竞赛保送这样的制度这几年都取消了,怀川中学也取消了竞赛班,这样的选拔考试除了让大家多卷一场,到底意欲何为?
话虽如此,佛系选手时小安真正到了参战的时候,卷得一点不比别人少。
“外公您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已经哭着喊着把奥数继续学下去了,不就是为了这个狗屁校招。
剩下的话时安没说,因为想起自己这半年来的苦逼生活她就想倒酸水。
没有完整享受过任何一个周末,所有空闲时间全部用来啃拔高性的题目。别的尖子生学数学靠天赋,她时小安靠的是像苦行僧一样,刷完一套题,再来一套。
这种行径当然被许多培优班的同学暗地里嘲笑过,时安不以为意,都是应试教育,看结果就行了,分什么高低贵贱。
当然,她半夜十二点鬼哭狼嚎表示自己熬不下去的鬼样子,也只有程韵见过。
至于陈颂,一个初三生看起来比高三生还忙,在这一年里多次到外省去比赛学习,她更不好去打扰。
害,时安在内心叹了口气,把整个后背靠在座椅上,形容颓唐。
有时候她常常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陈颂的脚步了。她甚至不敢在网上问他一句,去年冬天说过的要回来读高中,是不是在逗她。
五月,当身边大多数同学在中考倒计时,奋战三十天的时候,时安和程韵,一起拿到了怀川高中部的保送通知书。
庆功宴上的外公红光满面,一头银白的头发也难挡精神的高昂。
“校招第九名诶,那是怎样的难度,安安了不起!”
外公语气里不加掩饰的炫耀搞得时安面色一红,差点直接钻到桌子底下。
好吧,外公说的对,看来刷题还是有用的。
几个月未曾露面的时妈妈也赶了回来,全程面带笑意地望着时安,眼神里是无需言明的骄傲。
认识或不认识的亲戚说着恭维的话,相熟或不相熟的朋友重复着司空见惯的夸赞。说来说去,无非是“这孩子争气”“清北的好苗子”“来日可期”。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高考结果如何,对一个初三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的虚无缥缈。
那张高中部的录取通知书不是大学通知书,时安比谁都清楚。但看着外公和妈妈难得的扬眉吐气,也不愿意说丧气的话去扰了他们的兴致。
只是在这样的高朋满座里,她有点想爸爸。
爸爸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刚刚给她打了祝福电话,久违的问候与关心让时安差点当场落泪。
离婚,有时候也能反应一段感情的深浅。
这是时安近来,以旁观者的姿态得出的结论。
在和时妈妈离婚后的一个月里,时自秋像换了一个人。不至于说是浪子回头、洗心革面,但也称得上“巨大的改变”。
前几年的时自秋,像是一头不甘失败的斗牛,没头苍蝇一样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各种生意买卖,各种“赚快钱”的方法都插了一脚,最后赔的血本无归,抽烟酗酒,终日在娱乐场所混沌度日,让时安差点认不出这是当初老实本分的爸爸。
时妈妈的离开,仿佛一头冷水泼下去,让不愿醒来的人彻底清醒。
醒来的时爸爸,自动承担起了时安的生活费,远赴西北地区,干起来从前建筑工人的老本行。
说不上是对是错,至少时安觉得,这样的爸爸虽然暗淡无光,身份平平无奇,但也要比西装革履,整日醉醺醺的爸爸好得多。
深切的思念触动着名为亲情的那根弦,最后带着理智一起共鸣。
等时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新兴起的app上,买好了去西北的高铁票。
外公和时妈妈知道后,看向她的目光写满了反对与不认同,但终究因为时安刚刚斩获了一场盛大的考试,都没有说什么。
“我陪你一起去,到了以后你去见你爸,我在宾馆等你。”
徐女士离婚后经济压力骤减,又摆脱了家庭主妇的身份,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风格比年轻时更甚,知道时安的决定后当即跟领导告假,也给自己订了张高铁票。
时安撇撇嘴,不敢反驳,乖乖滚去卧室收拾行李。
西行的高铁在山原之间穿梭,虎背山微不足道的身影渐渐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更陡峭的的岩壁,更辽阔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