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嫡亲妹妹,哪儿有不看顾的道理?”
阮丽云掀起眸子瞧了翠湖一眼,倒也没有嘴硬,只是幽幽叹了句,“玲儿这般刚强已折的性子,我劝也劝不动,只能尽力周全弥补着。可她的行为举止委实太过反骨桀骜,我委实担心,有一日会捅出天大篓子来。”
就拿这次未婚怀胎来说。
阮丽云按照受孕的时间掐指一算,才知玲儿几乎是前脚才与刘成济退完婚,未过多久后脚就与其他男人有过肌肤之亲了。
旁的女子若是碰上退婚这种事儿,定会将自己锁在家中整整月余闭门不出,哪儿还有心思与旁人风花雪月?可她这个妹妹,冷不丁竟连孩子都搅和出来了……
阮丽云是个循规蹈矩惯了的贤良淑女,她委实有些不能理解,为何事态是朝这个方向发展。若是此事出在旁人家中,她定会蹙眉摇头,不敢苟同,可现在这事儿落在自己亲妹妹身上,她就只能拼尽全力庇护家人。
“姑娘莫要担心那些虚的,您瞧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儿,可曾见三姑娘在何处跌过跟头?吃过亏?她在决定生这个孩子前呐,定是在脑中盘算透了的。”
翠湖将手中的小衣折好,又深看了阮丽云一眼,笑了一句,
“三姑娘都要生孩子了,按理说,姑娘您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
喏,今儿晌午,吴公子又着人送了不少糕点来呢,都是些您与舒姐儿喜欢吃的……”
阮丽云将眸光落在那瓷盘中的精致糕点中,一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她何尝听不出翠湖话里话外的撮合之意?可…可就算旁人再觉得吴纯甫千好万好,她也委实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我分明吩咐过,今后但凡是他送过来的东西,一概不收。”
“罢了,现在也没功夫管这些?先看顾着玲儿将孩子生下来,才是一等一的正经事。”
自从与家人坦白怀胎之事后,阮珑玲不再闭缩在家中装病不出,除了每日的安胎药,她亦一如往常般打理庶务,偶尔也翻翻账本,若是精神头好些,还会去城郊观景散心。
扬州城的百姓们,很快就察觉到了玲珑娘子腹部的异样,流言蜚语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扬州城,使得阮珑玲瞬间成了闺秀圈的笑柄,连带着阮家商行的生意也大不如前。
其实按照阮珑玲的预想,只要假意分家立户,便可将整个阮家摘出去,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可这个法子却被户主阮成峰一票否决。
阮成峰在回信上写着,只要是阮珑玲愿意做的事情,他全力支持。阮珑玲若不愿意生下孩子,那他就去为她寻最好的草药调理落胎后的身子,若是愿意生下孩子,那他便立誓做这世界上最好的的舅舅。
唯有一点,阮家人绝不能分散,更不能分家。
既然堵不住这些悠悠众口,那便就只能不将那些恶言恶语当回事儿了,好在阮珑玲对待流言很有一套疏解之法,从未将它们放在心上过。
如梭的时光过得飞快,天气由热转凉,转眼就到了隆冬时节。
算算时间,阮珑玲现在已经怀胎九月有余,小腹高高隆起的同时,一举一动都变得极为艰难,起坐卧躺都需要人时时在旁看顾,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生产。
虽然行动极其不便,下肢已经水肿到穿不进去绣鞋,可她还是坚持下榻在暖房中走了几圈,阿杏小心翼翼地搀扶她坐下,
“我的祖宗,现在可轻易动弹不得,你快歇歇吧!”
阮珑玲扶着肚子缓缓坐下,眸光一转,落在炭火旁咕噜咕噜冒泡的羹汤上,那是盅银耳莲子汤,用小火吊着,想要喝时随时就能撤下。
烟霏阁的一应膳食,都是阮玉梅亲手看顾料理的,眼前这盅羹汤也不例外。
这个妹妹向来心细如发,膳食羹汤打理得样样妥帖,可阮珑玲心里清楚,妹妹到底因为怀胎之事,心中起了些许龃龉,否则也不会连续两月都借口事务繁忙,而没有踏入烟霏阁半步。
虽妹妹也常命人送些新生儿喜欢的小玩意儿,也常命丫鬟来嘘寒问暖……可这些释放出来的好意,并不能代表妹妹就已经全然接受了此事。
此事皆是阮珑玲一人专断独行,对弟妹、家族的影响甚大,她也不指望能一蹴而就,在短短几月之内就能被所有人接受,今后徐徐图之便是了……
城南绣坊。
由于未婚怀胎的那些流言蜚语,使得不仅阮家商行的生意一落千丈,连带着绣坊也受到了波及。阮家绣坊的手艺,原本在扬州城中那是数得上名号的,往常想要在此处添置一件像样的绣品,大多需要提前月余预定。
可这两三月以来,有许多老主顾都转投了别家绣坊,还有些付了定钱的大主顾,将那些做好的绣品一件两件全都退了回来……一时间门可罗雀,绣坊内整个冷清了下来。
活计少,工钱便少了,那些未签死契的绣娘们便不乐意了,正巧又碰上了其他绣坊趁火打劫来挖???墙脚,人心浮躁之际,有许多绣娘便转投了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