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周耕仁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而后看向老庙公道:「老师父,就跟你徒弟说的一样吗?」也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究竟只是想求一句心安,又或者真不相信小童所说。
小童气呼呼地嘟起嘴巴,旋即鼓着的双颊又消了下来──看在昨天他带来的两隻烧鸡还没吃完的分上,还是别跟他计较好了。
周耕仁看着老庙公点了头,又没有从中找到什么足以令自己额外解读的蛛丝马跡,只能说道:「那好,我去跟我阿兄说!──老师父,明天是我姪儿结婚的日子,从中午开始办桌连续办个七天,你有空就带着徒弟过来凑凑热闹。」这话丢着,也是因为心里想着事的缘故,他离去以前也没多说什么客气话,倒是匆匆离去的步伐有些轻快,想来心情相较起来时还要好一些。
而他也如此对佛寺那头的老和尚与小和尚如法炮製,说是明天开始的流水席又素食桌,客客气气地请着一老一小一道前去不提。
从这条冷僻的街道要往周家走还得多拐上一道弯、多走上一小阵子的路。
周耕仁知道明天周佑安结婚在即,周明雄这时候肯定忙得不可开交,他冷静地思索了好一会儿后,终于下定决心这回就算是被骂也不还嘴,只一心哄着要胞兄向外求援──
管他届时求的是哪尊神佛,想想现在的天云镇几乎都在兽仙的「统治」之下,想来能与之对抗的也就只有镇民们早已遗忘的那些神灵。
不是有句话叫做「以毒攻毒」吗?在他看来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那精怪早不是一般的畜牲,人自然轻易猎杀不了,既是如此,求神拜佛……总该有些用处吧?
许是流着周家血脉的缘故,有着天云镇首富大哥周明雄珠玉在前,虽则周耕仁总被说是败家子,但他的头脑实则不差,在求助于老庙公后,他想着想着也就约略明白了周明雄这些年来不断做善事、积福德的意思──恐怕他还是想要向上苍「表忠心」,让那漫天神佛看看究竟他那样的大善人究竟能不能保下他钟爱的么儿。
嘶──只是,这真的有用吗?
周耕仁走在街道上又一面胡思乱想着,走路的步伐自然也逐渐慢了下来。
昨天才抓到周耕仁打一顿牙祭的阿吴腋下夹着几卷卷轴吹着口哨甩着脚尖走在僻静的街道上,一脸喜孜孜的他在看见周耕仁神色凝重的模样也没避开,倒是更兴奋地凑上前去招呼。
「哟!这不是我们的二老爷吗?」阿吴的腋下夹着几卷卷轴,动作有些放不开,看起来还有几分彆扭:「怎么了?心情不好?说出来给兄弟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出个主意!」
出什么主意?杀掉那兽仙的主意?
周耕仁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天跟阿吴与阿旺在饭馆胡吃海喝时的对话,不说那个阿旺似乎也信仰兽仙,就是阿吴也是满口「兽仙赦罪」的人──跟他们这样的又有什么话好说?
平时周耕仁与他们吃喝玩乐不过是花钱图个开心,但在这等要事上他还没胡涂到要他们这样信赖兽仙的人进来掺和。
「主意?你昨天不是出过了?」周耕仁直接找了个现成的理由:「给我那姪子的结婚礼物啊!」
阿吴没想到周耕仁还在纠结这个,便试探性地问:「昨天你没去兽仙祠拜拜啊?」
周耕仁现在听到「兽仙祠」三个字就觉得浑身发痒,又不好和阿吴说起昨天那诡异的事,只能随便找个藉口搪塞道:「去了去了!但那不是虚的吗?总是要点实际的东西吧?」
「这个嘛……」阿吴不过为难了几秒鐘后便道:「这样吧!我刚『拿』到了这东西,看在二老爷平常照顾我的分上,就给你分一卷。」
周耕仁看着她腋下夹着的几根卷轴,满脸狐疑:「这什么?佛经?」
他现在还真有些巴不得身边全绕着佛经与符咒,看看能不能把那畜牲赶得远远的。
「哪是那么没意思的东西?」阿吴又哪里知道他的想法?这厢也不在乎这是在街上,见地面是乾的,忙蹲下来把几幅卷轴都摊开了一点,一面揉着自己感到痠疼的肩膀说道:「你看!这个怎么样?不错吧!」
周耕仁定睛一看,发现都是他看着也觉得没什么的图。
不过就是山水或者花鸟等各色景致,上头还题着他看不懂的诗词文字。
这些有什么不错的?
阿吴一眼就看出了周耕仁心里的想法,道:「你别小看这个,这东西拿到城里卖能卖不少钱!」
「你是哪里拿到的?」
「还不就是阿旺。」阿吴说到这个可就得意了:「那个阿旺前阵子做工的时候走了狗屎运,从地里挖出人家藏好好的画,有一箱呢!──虽然不知道是谁作的,但挖出来就是他的,这不是给他赚上一笔吗?」
周耕仁满脸狐疑:「那又怎么到你身上?」
「咳,那不是昨天晚上我和他赌个这个──」阿吴做了个投骰子的手势:「他手气不好,把东西都输给我了,今天我就是去他那里把这些都给抱回去的。」
周耕仁看着也没什么兴趣,但又想着周佑安不晓得会不会喜欢,正犹豫着要不要拿上一幅回去,却被阿吴认为他这样是不满意,只能忍痛把自己藏私而故意没打开的某一幅画给献了出来:「都看不上啊?那来,这本来是我要私藏的啊!二老爷,你要记得兄弟今天的义气!就为了哄你开心──」
周耕仁被唤回了神,见一脸肉疼的阿吴小心翼翼地展开原本被他放在边处的卷轴出来,登时被迷了眼。
那是一幅美人图。
就算周耕仁没看过多少艺术品,也知道眼前的这幅美人图画技普普通通、甚至不怎么出色,然而却莫名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