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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3页)

我的脖子感到刺痛。

我发现自己正冲着画像皱眉,老太太总是被描绘得那么和蔼,这让我心中颇有些不快。我在脑海里重新描绘着这幅画,那些线条像伤疤一样粗糙,油画颜料一块块堆砌起来,就像是涂抹在画布上的情绪,阴郁一片。我肯定一把老战斧更好用。

一串尖厉的笑声从敞开的门外传来,石破天惊。客人们一定已经开始下来吃早饭了。

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米莉森特和她儿子谈了什么,是什么让她匆匆走开,又是什么让她来到这里,但是一切那么混乱。有太多的日子,又有太多的谈话。

走廊那边的一个留声机响了起来,随意的曲子划破了静谧的清晨。出现了一个破音,音乐中止,斗嘴声和指责声传来。

那时,米莉森特和我站在舞厅外面,一切从那里开始。她十分伤心,沉浸在回忆中。我们聊起了过去,谈到她在孩童时代如何来布莱克希思玩,后来她又在孩子大一点时故地重游。她对他们有些失望,接着便对我发起火来。她看见我正透过舞厅窗户望着伊芙琳,把我的关注当成了对她的欲念。

“和你在一起总是会心软,不是吗?”她说,“总是……”

米莉森特看见了什么,这打断了她的回忆。

我双目紧闭,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

当时谁和伊芙琳在一起?

随即,我向画廊那边的走道快步跑去。

墙上点着油灯,火苗有气无力,非但不能驱走阴暗,反倒让这里更加幽暗。我把油灯从钩子上摘下来,举灯去照家族油画,一个挨一个地去仔细审视。

布莱克希思大宅仿佛在我周围挤压着,像是蜘蛛遇火蜷缩成了一团。

几个小时之后,米莉森特会在舞厅看到让她受惊的事情,她会在那条路上抛下她儿子,冲到这个画廊里来。她裹紧围巾,带着怀疑过来,在这些旧作里会发现戈尔德的新画。而其他时候,她路过这里也许不会注意到。她在一百多次轮回中也许都没有发现,除了这一次之外。这一次,过去会紧握住她的手。

记忆会杀死她。

第五十五章

已经七点十二分了,门厅那里还是乱糟糟一团。打碎的酒杯散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墙上的画挂得歪歪扭扭,这些早已湮灭入土的人唇上印着吻痕。领结在枝状吊灯上垂下来,像是睡觉的蝙蝠,安娜就站在门厅中间,赤足穿着白色棉睡袍,盯着自己的手,仿佛那是她不能理解的谜团。

安娜没有注意到我,我看了她好几秒钟,试着把她和瘟疫医生故事里的安娜贝拉·考尔克联系起来。我在想,安娜这时是不是听见了考尔克的声音,我第一个早晨就听见了艾登·毕肖普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干巴巴的,既像来自远方,又像是他身体的一个部分,挥之不去。

让我羞愧的是,我对自己朋友的信心动摇了。我绞尽脑汁地想向瘟疫医生证明安娜的清白,如今我却以异样的眼光看她,怀疑这个谋害我姐姐的凶手身上是否还有残暴扭曲的部分未被铲除,是否会伺机而动。

安娜贝拉·考尔克已死。现在,去救她。

“安娜。”我轻柔地喊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得有多邋遢。戈尔德几乎喝了一宿鸦片酊,屋里的空气闷浊不堪。我只在冲出屋子之前,草草地往脸上泼了点水抹抹,没怎么梳洗。天知道在她看来,我会是多么糟糕、多么难闻。

安娜抬头看见我,惊呆了。

“我认识你吗?”她问。

“你马上就认识了,”我说,“这很有用。”

我扔给安娜一枚从屋里带来的棋子,她一只手就接住了。她张开手,盯着这枚棋子,记忆点亮了她的面容。

安娜毫无征兆地扑入我怀里,泪水浸湿了我的衬衫。

“艾登,”她的嘴贴上了我的胸膛,她闻起来有种牛奶皂和漂白剂的味道,她的头发挂到了我的胡须上,“我还记得你,我记得……”

我感觉安娜僵住了,随即松开了胳膊。

她挣扎着把我推开,从地上抓起一块碎玻璃片当武器,手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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