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为难我,还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敢轻易损伤,你对得起谁?太不孝了!」须尽欢冷凝著一张脸。
君夫人因他的一番话掩面轻泣,君老爷眸中也泪光浮动,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疑是为人父母者最不能承受的痛。
他骂得好,不孝。
「欢……欢哥哥……」她举起手想碰他,却无力地垂落。
须尽欢眸中却无一丝怜惜,「你以为死能让你如愿吗?死了什么都没有,你的情,你的爱,你的思念全化为乌有,连你也只剩下一坏黄土。」
「失去你,我也一无所有……」没有他,她的心是空的,一片荒芜。
「以生命做威胁并不聪明,就算我来了,不爱你还是不爱你,你想藉此得到什么?」他语带讥诮,完全不留颜面。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活不下去……活得好累……」君怜心著急地想解释,苍白面容微泛一丝血色。
除了失去他的痛,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恐怖秘密在折磨她……
她羞涩了下,不去看自己的家人。
须尽欢不著痕迹地一退,让她又想拉住他衣袖的手却力不从心的落空。
「现在呢,再死一回?」
活不下去又何必要人来见她「最后一面」?分明是心有所求。
「我、我……我不想死……」她满眼泪水,心有冀望地凝视著她最深的恋慕。
「不是活不下去,活得好累?这会儿又不想死了,你也未免太反覆了,这不就是以为可以拿性命来要胁,让我屈服?」他的黑阵中迸射出利芒,已带著不耐。
「不是的,欢哥哥……」她不停地流泪,不停地摇头,心力交瘁。
君怜心真的不晓得该为何而活了,她从定了这门亲那时开始明白,眼前的男人是她一生的依靠,她由欢喜到喜欢,默默地将他每一个英挺姿态收入眼中,芳心暗动,只为他痴狂。
可是她嫁不了他,一次又一次,不只他心灰意冷,她也一样心痛如绞,可即使背负著不祥之女的恶名,她亦勇往追爱,不想让彼此错过。
但是,他不要她了,退婚的同时更惊传另配良缘,乍闻之际,她万念具灰,今日才取出私藏的青玉素璧碎片,痛快且绝望地划上皓腕。
她本想著死了就死了,就当上天要她放弃,也能逃离一切,可她活下来了,还见到了他,要她怎能不再试一次?
「够了,尽欢,你没瞧见怜心她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了吗?不要再用冷酷言语刺激她了。」心疼妹妹遭遇的君怀逸往前一站,口气带著些许谴责。
须尽欢冷阵一沈。
「她想死是我阻止得了的吗?这一次死不成,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她想一次又一次的折腾别人直到她真正死去不成。」
他没闲工夫理她死活,也没有那个责任。
「你为什么不肯体谅……」君怜心听著他的无情语言,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死去活来。
「命是你的,凭什么要我体谅,你君怜心一条命就弥足珍贵,我须府就该年年挂白幛,为你披麻带孝?!」他气到口不择言,忿忿难平。
「尽欢世侄!」老泪纵横的君老爷喝了一声,不忍女儿再受抨击。
「就当是我们君家欠了你,你看在两家多年的交情,再给怜儿一次机会。」
一说完,他居然双膝落地,向晚辈下跪。
见状,君夫人和君怀逸也跟著跪,君府上下跪成一片。
「你……你们……好,好个有情有义的君家,我须尽欢真是看清你们了。」他赤红著眼,牙根咬紧。
「我可以娶她,可是我要你们君家立下血誓,以君家上下百条命做保,若是再有天意阻拦,不可再强求姻缘,否则君家就此绝嗣。」
「绝……绝嗣?!」君老爷面露震惊,却咬牙应下。
为了一个君怜心,君府滴血立誓,冒著断绝香火之危来换取她一人的深情。
风在悲鸣,彷佛哭泣著子孙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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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惊动了整个洛阳城的一件大事,是接连三次原轿抬回的君家小姐又要出阁了,她嫁的还是同一个人,那个一府人丁快死尽的须府二爷须尽欢。
有人讪笑这新娘子一定嫁不成,有人同情须府年年有丧的遭遇,有人幸灾乐祸地看热闹,亦有人缺德地开出赌盘,赌起须、君二府的联姻是否会成功。
不管是嘲笑或怜悯,一城百姓仍起个大早,生意不做了,扶老携幼夹道排成两列,伸长脖子引颈眺望。
迎娶的花鼓咚咚作响,喷呐声呜呜咽咽,娶亲的队伍长达三里,三牲酒礼,喜婢媒人,该有的婚嫁事宜一应具全,毫无失礼处,给足了君家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