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做了检查,没耽搁太多时间,到新街的时候才下午三点多,傅今还是担心莫行远,想把安逸先送回家再去后山看看,结果安逸想要跟着去后山,傅今想了想,还是带着脚蹬小白鞋的人往后山走。
后山,其实不是山,只是当地人指代楼房群背后那大块田地的名词,所以走过去不怎么费劲,只是地里的小路泥泞,窄得只够一个人行走,两边的杂草被勤劳的龙脊镇村民们拔得异常干净。
从进老街的巷子右边小楼的缝隙里钻过去,经过一片满是坟头的竹林,才隐约可以听见嘈杂的人声。
安逸跟在傅今身后,蔫吧的心暂时被七拐八绕的小路绕回肚子里,山间空气冷清,鸟鸣声格外清脆。
就连竹林里的老坟,爬满青苔杂草,偶有几关前飘着些丝丝缕缕的烟雾,看起来竟也有几分世外之地的神秘感。
小路越来越窄,青苔长在路的两边,傅今侧身牵着安逸,时而提醒两句,又打趣他:“非跟着。”
“这鞋要不得了。”
白鞋,安静女士买的名贵潮牌,这会儿边缘的泥都快把鞋垫包圆了。
安逸踢了踢脚:“嗯,不要了。”
傅今略用力些捏了把安逸的手,扬了扬眉稍,语气一如既往地无奈又宠溺:“我替你刷。”
“小少爷。”揶揄叹气的语调,没有丝毫别的意味。
安逸一路上都垂着头,认真看着脚下的路况,欲盖弥彰地掩饰疯长的心绪。
可听着傅今的话,越是安抚的,越是暖心的,才最是折磨,最是戳心,教他本就聊胜于无的心防,绷成弯弓,又一朝脱力。
直到一道尖锐的女声,刺破竹林外乱如麻的愁绪,陡然把安逸惊回现世。
好一个烧涨了的开水壶。
“哎哟不得了了,没有天理啦!杀人啦!!!”
安逸眼眶一睁,垂了好久的脖颈终于仰起来看傅今,满脸惊诧的疑惑。
傅今已经带着安逸走到了后山施工的那片田里,挖机挖土挖到一半,人群四散,各有各的吵。
他捏了捏山根,指了指那边众星拱月般被人围着坐在挖机铲斗里的大妈:“那就是莫行远的大舅妈。”
陈大妈坐在满是泥土的铲斗里,面目狰狞,唾沫横飞,手里还抱着个哭得打嗝的小女孩。
安逸死死抿唇:“!?”
他承认他不该跟来了。
傅今已经闭上了眼,说实话,他也有点后悔跑上来了。
感觉今天的情况比昨天还离谱。
被抱着的小姑娘尖叫着喊“爸爸”,“爷爷”,“哥哥”,游光华站在外面劝陈大妈,声儿还没人小姑娘的哭声大,莫行远扶着被气得不行的游老爷子,一脸愤怒的隐忍。
至于傅今的亲爹傅行畏,分明穿着一身黑衣服,身上却清清楚楚两个脚板印。
傅今一张脸瘫得仿佛是西伯利亚的寒风。
安逸内敛地目瞪口呆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场闹剧。
离谱,且离谱。
安逸转了转僵硬的头颅,满山盛况尽收眼底。
后山围出来好几个五彩缤纷的人圈,有大有小有老有少,八成半个村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了。
最大的人圈,几十号人,围着镇上的主力军,赋闲在家的大娘阿婆们,一人提着一包瓜子对着铲斗里的人指指点点。
稍小一点的圈子围着年纪稍大一点的大爷大叔们,抽着烟对这件事的利害高谈阔论。
最小的那个圈子也得有七八个人,其中一头红发显眼得不行,俨然是住在镇上的爱凑热闹的学生仔。
估计是被这么多人看着,陈大妈心里胜负欲愈发强大,心道丢啥不能丢人,老娘今天死也不下去。
铲斗底下围着的一圈警察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大娘无动于衷,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