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好奇地朝外望,令闻端笑着解释道,“圣上,这是逸都的早市。”
“城内还用着银钱?”
不远处,卖包子的摊贩正从人家手中接过铜板,金属的光泽仅一晃而过就被迅速收进了袖中,这一幕全然落入了我的眼底。
令闻端点了点头,“原住的百姓更习惯像从前一样过日子,我们怕贸然变动会引起与本意相反的效果,便将金银交易保留了下来。”
“你们考虑得很周全。”我叹道。
分地分工干了活就有饭吃的生活模式,放在人少心齐的苜都非常合适,但若原封不动搬到逸都来施行,这么多的人口,协调起来定会出现不少纰漏,成效不用多想,必然会大打折扣。
说话间,马车放缓了速度,特制的木轮压着石砖穿行于喧闹之间,留下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又行过一条街,昂首的石狮伴着令家高大的墨蓝色漆门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到了,”令闻端迎我们下车,算了算时间,道,“比预想的要早上三天。”
路程耗时变短,也许是因为后来的石头都有我经手的缘故。
我起身时垂眸瞥了眼凹槽,里面的金乌石在不断的消耗中只剩下了小半块,而它通身的金光却依旧明媚耀眼。
早些到也好,虽然石子路尚未出现,无法去桃花谷见神医和陆听,但我可以先摸摸令家的情况,见一见令老夫人。
“往前踏一点,别踩空了。”
小心地扶着虞殊从马车上下来,门口的侍卫听到长靴落地之声,一齐跪地朝我们行礼。
料想应当是提前受过嘱咐了。
我抬眸往那逐渐打开的气派大门后望去,入目是一块锦绣描金影壁,其上绘着朱红日轮与莹白弯月,周边洒落万千星辰,明光普照山川湖海,似乎是要将磅礴浩瀚的天地尽揽于此。
在门口时还不觉如何,入了垂花门,这座大宅院的奢华才真正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青松拂檐,亭台林立,处处雕栏步步景。
精致程度虽比皇宫要略差些,但此处布置所含的雅韵却是在宫内未曾体验过的,让人身在其中便不由地想放松心神,好好地喘口气,舒解长久压抑着的愁思。
我听着耳畔久违的清脆鸟鸣,不禁恍惚了一瞬,难辨今夕何夕。
有家仆跑来与令闻端耳语了几句,令闻端颔首,对我说,“圣上,老夫人一早去碎明崖了,不知何时回来,臣先带您与少御去燕宁居吧。”
“那是何处?”我问道。
“是云贵妃未出阁时的居所,”他说,“老夫人命人扩建了院子,在里头又建了一座小楼,以便圣上来时可供圣上休息。”
以令家的财力,原先是想另辟一块地皮,建一座不亚于行宫的居所给我落脚歇息的。但如今众生皆为天灾所困,令老夫人担心大张旗鼓地兴修土木,传出去会对我的名声威望产生不利的影响,便只好收了阵势,只在原有的基础上添了个楼出来。
毕竟,偌大的世家,总不能我回来了只能叫我住在母妃从前的闺房里吧。
令闻端与我介绍时说是小楼,说一切从简,讲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我信了。脑海中浮现出的都是和苜都小屋差不多大的场景,甚至开始思索屋内添了个沐浴之处会不会挤。
到了燕宁居外,我突然失语,发现自己的这一路上的所有忧虑都没必要。
“这是小楼?”
迟疑半晌,我指着面前三层高的建筑愕然问道。
“是啊,”令闻端示意我看湖对面的另一栋屋子,它有五层高,“贵妃娘娘的闺阁顶上还有专用于纳凉赏景的揽云亭,小楼不够高,都未建上。”
“……”我对令家富奢程度的认知再创新高。
若母妃在世时能想起一星半点的回忆,早些与令家通了消息,她在宫里的日子就不用如此谨慎,也不必给那贪婪的老太监送金银……
罢了,过往之事皆如云烟,散了便散了,多想无益。
我牵着虞殊踏上挂着珠帘的木制长桥,看着澄澈湖水中悠然摆尾的各色锦鲤道,“这一片整湖都是算在燕宁居内的吗?”
令闻端说是,“一直往前走,还有一片紫竹园,旁边有通往桂兰居的八角门。圣上若要四处逛逛,可从那直接去到中苑。”
我确实有些想到处走走看看,探究一下这儿到底有多大。但母妃曾经的住处近在眼前,心头泛起的思念让我决定先上对面的楼中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