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幅员辽阔,要独自寻遍每一寸国土所需的时间太过漫长,因此每到尚存烟火之处便会分出一人留下探查,”虞殊垂眸道,“后来走得远了,便就只剩殊一人了。”
我犹豫了一下,问他,“为何不留一个在身边,这样或许会比单独行动要安全些。”
虞殊摇了摇头,“多一个人出去找,就能多找一处地方,就能多一份机会。何况,绣衣本就是为了保护圣上而存在的,殊怎么能在圣上下落不明的时候,心安理得地享受荫庇。”
望着他面上蓄满的疲倦之色,我不忍再提过往,岔开了话题没继续说什么,只往他碗中夹了一块切得厚厚的腊肉,让他多吃些,补补身子。
阿嬷将饭菜盛入碗中时,将菜全盖在了上头,饭在底下压着。
虞殊看不见,依稀凭着感觉用完了上层后,举着木筷子夹到了底下的米粒。但因为新米还没磨好,用的都是陈米,所以那饭粒粒之间是散开的,不松软,他还没送到嘴边,饭就已经掉得所剩无几了。
“……”虞殊摸到了掉在自己手边的米粒,神情呆呆的,瞧着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曾在坊市间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受重重规矩约束、教养优良的世家公子。无论是入宫前还是入宫后,举止言行素来皆是样样挑不错的,如何容忍得了用膳用得到处都是这样的情况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沉默地收拾桌面,紧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微蹙的眉梢彰显着淡淡的不愉。我知道,他在对自己生气。
“一会我来收拾,”我握住了他的手,指腹在他的腕间轻轻蹭了几下表示安抚,“不妨事的,你先吃。”
虞殊放下了筷子,说饱了,不吃了。
那语气中的郁闷太过明显,我看着他自己与自己闹别扭的样子,眼中不由地染上了笑意。
“到底是吃饱了还是气饱了?”
“砚卿。”虞殊无奈地唤我的名字。
我轻咳一声,宽慰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晚间我会去问阿嬷要个勺子的,你还要再用一些吗,我……我喂你。”
话音刚落,一双木筷就被塞到了我的手中。
他微张着口,淡红的唇勾出好看的弧度,似乎就在等我的这句话。
我笑着将凳子挪到了离他更近些的地方,端着碗不大熟练地往他唇边送饭。
还好阿嬷给的汤汁多,光是今日那素菜炒腊肉的汁拌在饭里就很香,不然,虞殊这会菜全吃完了便只能干噎白饭了。
喂空了碗,我起身去外面打了点水,把它们洗了。
倒不是我多勤快,而是这油污在没凝固的时候用热水冲了抹一抹便能干净,若凝在了碗上面,后头可就不好洗了。
收拾完,招呼虞殊出来和他一块简单洗漱了一下后,我扶着他回屋,让他躺到了床上。
杜晓给的小盒子看着小,里面的药膏倒不少。
我按着他的嘱咐,仔仔细细地给虞殊上了药,临了又检查了一遍,生怕哪里被漏了没涂到,影响伤处的恢复。
小屋里散开了冻伤膏淡淡的清香味,和虞殊身上的草木香混在一块,很好闻。
擦净指尖残留的膏体,我也爬上了床,靠坐在虞殊身边,后颈搁在他的肩上,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闭目静静地享受着这久违的依偎。
“为何你最近没在服药了,身上还有草木的香味?”我略带疑惑,道。
虞殊“嗯”了一声,尾音上扬,看上去对此并不知情,“什么草木味?”
我想了想,为他形容道,“就是那种,风吹过长满植物的旷野时会裹挟的气味,清新的、充满生机的味道。”
他抬手闻了闻,并没有嗅到什么特别的香味。
但我很肯定它的存在。
“殊从前在坊间时听说过一个传闻,”他握住了我的手,眉眼含笑,语声温柔而轻缓,“他们说,如果呆在一处的是两个互相合适的人,那么他们就会从对方身上感受到让自己欢喜的某种特质。”
我虽然很容易脸红,动不动就觉得不好意思,但我从不吝啬对他直白地表示出自己的爱意。
“我很欢喜,所以,我们很合适。”
虞殊低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顺着相触之处传递到了我这儿,在颈后带起了一串酥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