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白恒一。白恒一从那双向来冷淡而清冽的眼睛里,看到他或许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深渊一般的疼痛。
有那样的眼睛,在白恒一看来,无论是堪称凛冽的神色,还是紧抿的唇线,都变成了难以诉说的委屈。
荆白的语气也变得很急迫,他用力抓住白恒一的衣袖,说:“你必须告诉我!不然……我不能来见你。”
最后这句话让白恒一的思维陷入了停滞。他从没想过,荆白竟然是这样想的,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荆白看出了他神色中的惊讶与骇然,却反问道:“很奇怪吗?就算我必须从这里出去,就算‘塔’里我不能伤害自己,只要我还有‘副本’要过,只要我死在里面,就能来见你。”
白恒一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道:“可、可是在副本里,死了就是死了。如果不是来到这里,我根本不知道我还会——”
他说出来才意识到又绕回了一开始的问题,及时住了口。荆白这时的态度却平静如水,说:“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了。”
因为荆白这时已经明晓了自己当时的想法。
来到这个副本里,无论是召唤出真正的‘白恒一’,或者是死在这里——总之,就能再见到他了。
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他出去了以后,自然也只会这么选。要么想办法在副本里见到他;如果死在副本里,就是殊途同归了。
他方才定了这样的心思,自觉心境已经通透,再看白恒一,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一定还有什么事没有完成。白恒一的心愿必须要问出来才行。否则就算要来见他,他也不能安心。
他这样坚持的态度,让白恒一方才惊得木了的大脑复又开始运转。只是他也在疑惑,他连没空给荆白重新做盏灯笼的事都记得,却想不起自己还托付过荆白什么。
明明死前只要了一个名字,也听到他叫了。虽然还有很多遗憾,但最大的那个遗憾早已了了……
白恒一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神情骤然僵住。
不对,他不止向荆白要了一个名字。
他当时要死了。虽隐约察觉到荆白应该也喜欢他,但因荆白一向沉静冷淡,白恒一只当自己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人生到处何所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他想,只要能留下一点印迹就好。
可对他来说,留下一点雪泥鸿爪般的印迹也是那么难。唯一知道“他”真正是谁的,只有荆白。他出于这样的私心,请荆白给他起了个名字,希望荆白能记住,至少让他作为一个人,能留下些许痕迹。
这是那个名字唯一隐含的意义。白恒一没说出口,只希望荆白能记得这个名字,那意味着他记得,在不同的皮囊下,曾经存在着同一个灵魂。
荆白现在失忆了,也心心念念自己有件事没做到,因此不能来见他,才那么着急。难道说的是……记住‘白恒一’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