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这家宴便结束了,和向苑北依依不舍地作了别后,苏宛正欲出了向府去,被向苑东唤住。
他道:“苏姑娘,天色已晚,你一姑娘家不甚安全,程洲恰好与你同路,你便与他一道回去罢。”
恰到戌时,通告时辰的钟声在整座乌庄回荡,镇民们早已在家中歇下,大街小巷中人烟稀少,四周房屋亮着暖烛微光,偶有几声孩童欢闹声传来,是温暖这寂静凉夜的人间烟火气。
程洲一手篡着袖袍,一手提着灯笼,走得很慢,而苏宛跟随在其身旁,好几次想打破这沉默,侧首后又看见他神色瞧着有些疲惫,嘴唇紧抿,似是不想言语,便只好作罢。
其实程洲五官生得极好,被这月光洒下来的柔色与灯笼的暖光一照映,是愈加深邃立体了起来,尤其是一双眸子,乌黑摄人,似是藏了万千心绪。
不一会,苏宛还是忍耐不住这尴尬的沉寂氛围,出声问道:“程公子是如何和向公子成为好友的?”
在苏宛说及好友这一词时,程洲脚步一顿,神色似乎滞了一瞬,复说道:“监院任我做经长时,他已是斋长了,许多学生事务需我与他一道处理的,便来往多些。”
“原是如此,不知这斋长和经长二职有何区别在?”苏宛问道。
程洲想了会如何措辞能通俗易懂些,道:“斋长是挑选出来管束所有学生的,需得品行端庄,课业优秀,负责书院的稽查考勤,财产、考察、图书也需其辅助管理,基本所有学生事务都经由他手。而经长虽说也帮助处理一些学生事务,然主要是负责对学生课业答疑解惑,得熟悉各类经注书籍。”
苏宛听得似懂非懂,不由好奇道:“那是程公子课业学得更好,还是向公子呢?”
程洲没想到苏宛会问这种问题,一时有些忍俊不禁,眼眸弯了弯,方才还沉似潭水的神情便揉碎了开来,泛上了如月光一般的柔色。
“在我还未来方舟书院之前,他一直独占鳌头,在我来之后,我便未让他考取过魁首了。”
他说这话时,才终于没了平日里的端庄老成,有着一股只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风发意气。
说罢,程洲忽然又觉得有些羞赧,提手挡在嘴前,干咳了一声,向苏宛问道:“苏姑娘家住在何处?”
苏宛向巷子角一指,说道:“我就住在拐过这巷子口后向左,再在头个路口向右转的街上,程公子呢?”
“我就住在拐过这巷口后没几步路的府上,想来你每次来书院还得经过,应当是见过的。”
苏宛点点头,便也不藏着掖着,径直道:“前几日我回家的时候见程公子进了那府邸,甚是气派,只是——”
“只是什么?”程洲见苏宛话锋突止,问道。
苏宛本想说只是看起来冷清了些,话刚到嘴边,忽地想起这程洲是个孤儿,断不能提起人家这伤心事,支吾着说:“只是,只是看起来许久未打扫了,若是吸入尘灰,怕是对肺脏不好,我爹便是吸多了那灶灰和油烟才患的肺病。”
程洲一愣,轻声问道:“苏姑娘的父亲近日身体如何?监院认识些颇有名气的医者,若苏姑娘需要,我可拜托监院请医者来帮忙看看。”
苏宛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爹已经在调理了,若是恢复得快,几个月后便能行动如常了,只是不能再进庖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