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的脚迈上石阶之时,却又堪堪停住,一动不动,凤凛心中明白,妘挽之所以情绪如此激动,大约是知道了些什么,眼下就算自己去见了她,除了让她更加心烦意乱外,对她的诊治起不倒任何积极的作用,可若是自己不进去,除了他又有谁能安抚得了她……正当凤凛左右为难之时,身后传来响动,“殿下,还是让……妾身前去吧。”凤凛回头,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凝霜。凤凛无奈地收回脚道,“你…去吧,眼下她的安危最重要。”凝霜道,“妾身明白。”说完便向凤凛一拜,独自一人急匆匆地进了屋去。
不知凝承微用了什么办法,她进去没多久,屋内的喊声愈来愈小,取而代之的是痛彻心扉的哭声,等这一波哭声渐歇,一切终于归于平静。今日,太子未去朝会,而是一直站在屋外等候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几位诊治的医师终于出来,他们跪在太子脚下,一言不发,凤凛呵道,“倒是说话啊,诊治了这么久,太子妃到底如何啊?”几位医师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卢医师开口道,“殿下,太子妃出血并非因为受伤,而是……而是小产所致……”
“什么?”凤凛不可置信上前一步道,“你是说太子妃她……”卢医师道,“殿下,太子妃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凤凛此时回想往日的种种,原来她那时的嗜睡…血虚……呕吐,竟是……因为怀有身孕,可既然有了孩子……为什么她要刻意隐瞒不让自己知晓,难道……是她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吗?
凤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在空中凝结成一缕绵延的雾气,沉声道,“无妨,孩子……以后还会有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太子妃的身子,你们务必尽力……让太子妃恢复如初。”几位医师又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卢医师咽了咽口水开口道,“殿下,太子妃…怀孕之时……情绪起伏不定,气血两亏,加之此次小产对太子妃的身体伤害极大,臣等…臣等估计……太子妃以后成孕的几率……甚微,臣等医术不精,还请殿下赎罪。”说完便匍匐在地,一旁的医师们见状也异口同声道,“请殿下赎罪……赎罪啊…”
医师的话想根刺一样狠狠地戳中了凤凛的心,什么,甚微!也就是说他和太子妃……也许此生都不会再有属于他们的孩子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太大,让饶是一向临危不乱的太子都有些承受不住,只见凤凛的身体不觉地晃动了两下,一个没站位,被一旁的王召堪堪扶住,王召强忍伤心地道,“殿下…殿下宽心,医师只是说甚微,并不是绝对,还是有希望的……”凤凛此时心中百感交集,瞟了一眼脚下的医师,声音有些颤抖道,“尽心医治,不管…将来怎样,本宫都要太子妃好好地活着…还有,此事不得外传,否则后果自负。”医师们赶忙道,“殿下放心,臣等定全力以赴。”凤凛拿开被王召扶住的手臂,背影落寞地离开了月漓阁。
回到畅春阁,凤凛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房,眼眶微红,坐立难安。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来到桌案旁,在堆积如山的书册中,慌乱地翻找着什么,直到找到一块娟帕,他才略略定了心神。这块娟帕是搜查月漓阁时带回来了,因为写着字又藏在了书中,不知是否重要便给带了回来,当时凤凛只是瞟了一眼上面的话,觉得无甚重要,就搁置在了一旁,如今再看,才明白里面蕴含的深意。凤凛背靠书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紧紧地盯着娟帕上的八个字,“纤纤冉羽,袅袅……”短短的几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凤凛所有的力气,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终是在四下无人之时,缓缓地流淌了下来。
--------------------
文章中有一个字显示不出来,那个字念ran(三声),是由“冉”和“羽”组成,是个生僻字,经与客服沟通后仍无法显示,给各位读者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
冥冥之中
==================
炎国东宫今年可谓是流年不利,临近年关,刚没了一个良娣和尚未出生的嫡子,太子妃又是久病不起,年节当下,连一向康健的太子也病倒了,好几天都上不了朝会。北狄那边似乎是听到什么风声,年节刚过没多久,北狄五王子皋落赤如便亲率二十万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炎国北境袭来,想趁此千载难逢之机,讨些便宜。
炎国北境如临大敌,急报是一封接一封地传到惠阳。偏偏太子此时还病着,武王和朝堂上下有些焦头烂额。
应晖堂外,大雪飞扬,凤凛身披裘衣,坐在亭中饮茶看书,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似乎丝毫不为眼前的局势而慌张。此时,一个侍从来报,“启禀殿下,赵司马求见。”凤凛眼未离书,只是“嗯”了一声。很快赵淙进了院,未敢近太子身,只在雪中跪拜道,“臣参见殿下,殿下交代之事,臣已经办妥,明日朝堂自见分晓。”凤凛看了一眼赵淙道,“雄鹰就应该展翅高飞,不能像家雀一样安于笼中,辛苦赵司马了。”赵淙道,“都是殿下的功劳,臣不敢居功。”说完便退下了。
等赵淙离开后,一旁的王召道,“殿下,您的病刚好,还是…进屋看书吧。”凤凛摆了摆手道,“无妨,本宫的身子,本宫最清楚。太子妃……近日如何了?”王召一脸忧愁地道,“回殿下,太子妃这几日的意识已经清醒了许多,就是……情绪甚是低落,也不怎么进食。”凤凛放下书道,蹙眉道,“不吃东西?她是想绝食不成?”王召道,“殿下……那倒也不至于,卢医师的意思是太子妃忧思过度,伤了脾胃,故而影响了食欲。”凤凛起身,看着簌簌飘落的雪花,轻叹道,“再过几日吧,等北狄的事情了了,本宫再去看她……”该见的终是要见的。
次日朝堂上,久未露面的南宫硕再次出现在鸣鸾殿上,亲自上书武王,恳请让他率兵前赴北境迎敌。武王大为感动,因为论同北狄人周旋,没有人比世代与之作战的南宫家更有把握了。
半个月后,南宫硕集结了南宫家十五万兵马开赴北境,武王、太子携百官亲自为他送行。当大军快要行至北境之时,南宫硕望了望前方一望无际的雪原,向一旁的南宫祯问道,“祯儿,你怕吗?”南宫祯看了一眼南宫硕,目光坚定道,“父亲,儿子不怕,守护家国是南宫家男儿应尽的职责。”
南宫硕笑道,“好,说得好,不愧是我南宫家的儿郎,你知道为什么为父这次选的多是南宫家的嫡系,褀儿几番哀求,为父都没有带他来吗?”
南宫祯想了想,摇了摇头,南宫硕道,“南宫家的儿郎是战士,战士的归宿应该是厮杀的战场,马革裹尸是一种荣耀,不该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所以为父这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北境,北狄是炎国北境的大患,为父希望这场战斗……能再替炎国争取五到十年的时间,等到十年后,北狄便不足为患矣。留下褀儿是为了守护南宫家的将来,而我们眼下要做的是保全南宫家的现在。”
南宫祯笑道,“都听父亲的,既如此儿子也不再有任何顾忌了,父亲,让咱们踏破关隘,直捣黄龙。”
年节过后,天气渐暖,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妘挽却整日里了无生机地躺在榻上,每日里进的膳食越来越少,近两日连汤药也不大喝了,每次都是婢女们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才勉强喝上几口。医师每日都来请脉,每次请完脉都是愁眉苦脸不住地摇头,医师说什么,妘挽不在意,也不支声,好像这具身体的健康已经与她无关了。
终于,一个温暖的午后,凤凛踏进了月漓阁。
此时的妘挽正躺在塌上,木讷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和煦的春光照射进来,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凤凛进了门,屋内的婢女们赶忙下跪道,“殿下万安。”听到响动,妘挽有了些反应,微微的扭过头,看了凤凛一眼,但很快又扭了回去,继续看窗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