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兵变那日的悲剧重演,她借着四哥和母亲的口劝说父亲,不可攀附邢家,忠君为上,又让玉霙勿要去行宫献舞,远离避祸,但却无济于事,父亲只当她神志不清,还训斥她一个未及笄的女娃妄议政事。玉霙当她别有用心,反而仇对起来。
她急的辗转发侧,便是说出真相,父亲也未必会信,三方博弈,她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扰乱了他的棋局,岂非变生肘腋,更多的人流血。
她让四哥将嫂嫂送回母家待产,然后苦等着他,她却忽略了,他心可如她心?
淮扬城连绵多日的黄梅雨终于住了。
云收雾散,久违的太阳重新普照大地,节度府的亭台楼阁如水墨勾勒般清明起来,雕梁画柱被浸润的焕然如新,描漆画彩犹外明丽鲜亮。
玉霙被一群粉衣宫娥簇拥着从月洞门外进来,一眼瞥见廊檐下的人儿,眸色一沉,转而挂上了笑容。
檐下哒哒哒不停,水珠如密帘,宫娥撑着油纸伞,她缓缓走过来,乌发绾着端庄大气的宫妃髻,妆花纱广袖大衫,衣上绣的蜀葵堆锦富丽,花蕊逼真似散发着芬芳,下襕十二破间色百迭裙,轻若无物的细纱披帛曳在地上,行走间身形婀娜若舞似蹈,到了近前,语声温柔:“妹妹可是在等我么?”
定柔梳着个垂髻,青涩的模样与她一衬,犹如青杏比之水蜜桃,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忙点一点颔儿道:“我想着姐姐今日会回来。”
玉霙弯唇笑了笑,水眸极快地闪过一丝冷意,搭着宫女的手臂姿态庄重娴雅,道:“本宫已在陛下面前举荐了妹妹,想来不久便要被召幸了。”
定柔听罢咬了咬唇,努力赔着笑:“谢姐姐成全,妹感激万分。”
玉霙暗自讥讽,心中说,本以为你是道家弟子,恬淡虚无,自有修行在身,却不想也是个争名逐利的凡夫俗子!
“日后,深宫之中,咱们与五姐姐可以守望相助了。妹妹年纪最小,也最美,陛下定会心悦。”
说罢,便转头吩咐准备沐濯的水,多多洒些玫瑰香露,昨夜侍驾太累,这会子要补觉。
定柔心中默算着日子,忙叫住她:“姐姐,你可不可这几日不要出门?妹妹近来读《春秋寒露》,好多地方不懂,想请教。”
玉霙唇间一点胭脂若含朱丹,笑颜如花。“自然可以。”
定柔望着她的背景,深深蹙眉。
这么多日子以来磨破了唇,甚至把前世的境遇都说破了,玉霓却全然不信,更甚至对她怨念渐生,当她是居心不良的恶意诅咒,加之这个妹妹有意无意地试探陛下的事,玉雾便生猜忌,愈发助长了了争逐之心。
到行宫献舞那日竟然百般阻挠,玉霙偏巧听见对父亲说要代替她去,这心思已昭然若揭,玉霙便恨极了她去。
此刻说什么都无用。
定柔仰天叹气,还好,四哥是信她的,她详尽描述了前世的事,桩桩件件逻辑通达,四哥知她不是薄唇妄言的人,更不敢拿妻儿的性命涉危,便立时布置了下去。
初三日桃华夫人的祭奠,定柔知道拦不住玉霙,特意叫上四哥一起,悄悄跟随,带了一队精兵,还带了弓箭手。
谁知守在姑子庵半晌,却连邢家的人半根毛都未见。
玉霙祭拜完了出来,看到他们的阵仗,嘲说妹妹多虑了。
定柔颇郁闷。
派了兵士去打听,闻听邢家大公子带兵回武宁徐州了,只邢节帅留在淮扬伴驾,随陛下巡视各郡。
定柔只觉费脑,怎么与前世不一样啊?
她开始苦思冥想如何进得行宫,与夫君重逢,好早早商议对策,避过家族那场浩劫。提笔写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首诗,正是一厥塞下,夜战桑乾北,秦兵半不归……
他来淮南不正是抱了上战阵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