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蒙懵了,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卓长生明明属于蜀中卓氏,那酱也叫作蜀枸酱,都是地地道道的汉家货,怎么甘蔗给出的提示,却是一个西南方向的转运商?
黄同又问龙胆草是做什么用的,老令史果然是资深吏员,说此物可以治疗湿热瘙痒、疹子黄疸之类疾病,都是南越常见的病症。不过龙胆草采摘不易,所以进口数量很有限。
唐蒙心中突地一动,似乎想起什么事。可那感觉模模糊糊的,说不清楚缘由。
“那么劳烦老丈帮我看看,西南亭的转运商里,可有同时卖这三样东西的商户?”
老令史点点头,转身走到架子中间翻找了一阵,然后抄出一份名单来。西南方向的贸易体量不大,能同时有这三种货物贩卖的,一共也只寥寥三四家而已。
唐蒙拿到这份名单后,与黄同匆匆离开市舶曹,前往西南亭专属的码头区。在半路上,他突然又起了一阵寒战,这次实在掩饰不住,不得不停下脚步瘫坐在地上喘息。黄同看出他的异样,一探脉搏,脸色不由得大变。
“你打摆子?!”他可知道这病的厉害。每次率军穿越丛林,总会有士兵莫名生起一阵阵寒热,走着走着打起摆子,很快就死了。
唐蒙用双手猛烈摩挲一下脸颊,努力恢复点精神:“我没事,咱们继续查……”黄同连连跺脚:“你有这种病,怎么不早跟我说?”唐蒙坦然道:“我说了,你就不会帮我了。”
黄同“呃”了一声,倒是没有否认,可他又忍不住问道:“庄助拼命我能理解,橙水拼命我也能理解。唐副使你明明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来岭南,何以现在这么拼?”
唐蒙咧开嘴笑了笑:“我说我是为了那一罐蜀枸酱,你信不信?”黄同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不知是真的相信了,还是放弃了沟通。
两人很快赶到了西南亭的码头。这里是四亭中最简陋的一个,位置偏僻,只有两处孤零零的栈桥伸入珠水,栈桥靠岸的这一边,立着一排小商铺。比起其他三亭来,简直可以用“荒凉”来形容。
这也没办法,西南那边仍未开化,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一些天然药材,除此之外,并无别的大宗交易。
至于这几家之间如何甄选,唐蒙也有办法。他告诉黄同,甘蔗家里挂着一串榕树叶,每天挂一片,凑到六十片叶子,就来码头取一次。他抵达番禺的时候,甘蔗恰好把枸酱卖光,她说要八月初才有新货送来,算算日子,就在这几天。
也就是说,谁家在这几天上过新货或即将上新,谁家的可能就最大。
黄同打听一圈下来,最终锁定了一个叫“莫毒”的商家。唐蒙此时状态已经很差了,不得不让黄同搀扶了一把。可就在两人快到那户人家时,却见到一队港区的卫兵迅速跑过来,散开一个扇面,把他们团团包围。
黄同沉下脸来:“我正在执行公务,你们想干吗?”
“我很好奇,黄左将你到底执行的是哪一家的公务?”刻毒的腔调,从一张刻毒的面孔里吐出来。队伍随着这声音徐徐分开,两人看到橙水从容站在中间,负手而立。
橙水看也不看唐蒙,反而对黄同嗤笑一声:“找一个僻静港口偷偷把这个要犯送走?我在所有码头都有眼线,黄左将你的想象力,比起厨艺可差远了。”
黄同没有像之前那样怒吼着反驳。现在唐蒙已经不是大汉副使,橙水随时可以借题发挥,他不敢硬顶。
唐蒙虚弱地看向橙水,双眼赤红:“甘蔗在哪里?”橙水微微一笑:“我好心让那个小酱仔去探望一下你,她却把你给放跑了,害我被家主狠狠责骂。她明明是个土人,却吃里扒外,这种背叛者该接受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