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嘴也配说出背叛两个字吗?”
“你我没有任何承诺,各为其主,谈何背叛?”橙水的语气里毫无愧疚。
唐蒙眯起眼睛,突然问了一个怪问题:“你前来码头,就为了阻止我逃走?”橙水像是看一个白痴一样:“不然呢?”
唐蒙突然哈哈笑起来,此时他身体潮红,双目发赤,笑起来有些发癫,让橙水隐隐涌起一丝不安,似乎什么事情超出了掌控。“来人哪,把这个诅咒大酋的逃犯抓起来!”他喝道,不料唐蒙跌跌撞撞,趋近面前,哑着嗓子道:“可惜啊,你自作聪明。我来这个码头,根本不是为了逃走。”
“哦?”橙水抬了抬眉毛。
“我是为了任延寿之死的真相而来。”
橙水冷笑:“我劝你不要花言巧语,妄图拖延时辰。汉使已经褫夺了你的身份。整个南越国没人能来救你。”唐蒙回之以更冷的笑,摆出束手就擒的姿势:“你若不信,直接抓我走便是。反正兄弟生死,没有自家邀功来得重要。”
橙水面色微僵,仿佛被这句话刺中要害。唐蒙的手段他见识过几次,确实敏锐而犀利。说不定这家伙逃离监牢之后,又获得了什么新线索。橙水迟疑片刻,到底抬起了手,让卫兵们暂且后退几步。
“延寿之死,与这个码头有什么关系?”
唐蒙见他开口询问,便知道有希望:“当夜甘叶去取的枸酱,可能就在此处。”
橙水是个极聪明的人,只听这一句,立刻就懂了:“你是说,这个铺子可能有凶手的线索?”
唐蒙没有继续说,只是把眼神挪向“莫毒”所在的店铺。橙水正要迈开脚步,唐蒙突兀地问了一句:“橙中车尉进去之前,可要想清楚。”
“我想清楚什么?”橙水停下脚步,睨着这个可笑的囚犯。
“我每次去赴宴,上菜之前都很发愁。比如说,主人端上来一盘鹅脯梅菜羹,一盘红烧大塘鳖,一盘烤牛腿筋,都是珍馐,可一个人的肚子就那么大,先吃哪个,后吃哪个,多吃哪盘,少吃哪盘,总得有个取舍,否则会左右为难,留下遗憾。”一提这个,唐蒙的小眼睛便放出光彩。
橙水眉头一皱,这胖子到底在说什么?不料唐蒙忽然话锋一转:“对武王的忠诚、对任延寿的情谊,以及对橙氏的利益,橙中车尉最好在进店之前,也想清楚何者为重,何者为先,免得到时候左右为难。”
橙水不由得冷笑起来:“武王,延寿与我橙氏,皆是南越人,国利即为家利,轮不到你一个北人挑拨离间。”
唐蒙嘿嘿笑了笑,不再言语。那笑容轻浮狡猾,有如一口浓痰堵在橙水的咽喉里。卫兵们正要上前把犯人带走,橙水深深吸了口气,发出命令:“你们先别动,他跟我进去。”卫兵们大惊,急忙劝说:“橙尉,万一他再跑了……您可又要被家主责罚了。”
橙水不为所动:“我只是带他去这家店铺里转转。私事而已,耽误不了多久。你们守好出入口,不会出问题的。”
卫兵们无奈地退后了几步,把唐蒙留在橙水身旁。这时黄同也犹犹豫豫跟过来,橙水转头看了看他:“若是为延寿,我容你一道去看看;若为了唐蒙,你最好滚开。”黄同怒道:“你以为是谁帮他找到这里的?你以为这几年来,只有你关心延寿身后之事?”
“武王忠诚、兄弟情谊与家族利益,这三盘菜,你怎么选?”橙水把唐蒙的问题也抛给他。黄同“呃”了一声,有些羞恼:“你别废话!”
橙水盯了黄同一阵,没有追问,手势一摆,三个人一起朝着“莫毒”铺子里走去。
这家铺子的铺面不大,连前后间都不分隔,一个小案几直接摆在几个货架前方。一个管铺模样的中年人跪在案几前,身旁摆着一个盛满了生草的竹筐,正满头大汗地研磨着药粉,整个铺子里充斥着浓烈的味道。唐蒙耸了耸鼻子,觉得这气味有几分熟悉。
管铺一见外面进来三个人,急忙搁下研器迎了出来。他经验老道,视线一扫,就知道来者绝非普通客商,态度变得极为恭谨。
橙水懒得对一个小商人废话,开门见山道:“我是中车尉橙水,这是左将黄同。现在有一桩事情,需要你仔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