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瞬,他不会在皇后面前这样,是出了什么事么?
阿姊掩面大笑,“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如胶似漆。”
“兄长与阿嫂恩爱非常,我和团儿一直羡慕,如今做得不算差吧?”他低头对阿姊笑说。
“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嫌我把我团儿留得久了,专程跑来要人的。”
他轻轻叉手道:“还望……姊台体谅。”
“罢了罢了,饮完这盏茶汤就回去吧”,阿姊看着我笑道,“再留你啊,四弟怕是也要住在宫里头了。”
我低头答应着,却总是忐忑不安。
“还有一事……”他似有些犹豫,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那不成器的三郎、五郎,已经狠罚过了,现在都下不了地。还望皇后殿下看在是初犯的份上,饶恕他们吧。”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李隆基和李隆业又做了什么,还是李旦他……故意让他们做了什么?
阿姊笑容一滞,神色微收,“不是什么大事,也别让孩子们身子受损。”
“多谢阿嫂。”
“对了相王”,阿姊忽然带着笑玩味地说道,“袁恕己从前是你的署官,张柬之也同你有些交情,他们走时你该替圣人送送才是。”
他眼皮微垂,一瞬之后低头答道:“做弟弟的,自然愿替兄长效劳。”
“你前些日子缠绵病榻,你阿兄总是担心,觉得是你朝务军政太多、劳心劳力才会如此的。若是能过清闲的日子,他能放心,团儿也更快活些。”
“阿姊”,我听出了她的意思,忙抬头正色道,“我本有掖庭的事要做,又要阅经读论,若相王日日清闲,我反倒没法子陪他。况且,相王虽无心朝政,可他身为高宗皇帝和则天皇后的孩子,是不应该贪图安逸、弃兄弟情分于不顾的,替兄长分忧是他份内之事。”
阿姊侧头看我,眼波微转,嘴角含起不动声色的笑意,又转头问李旦:“四弟怎么想?”
“我……”李旦好似有几分犹豫,看着我微笑道,“我听团儿的。”
片刻的沉寂,阿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却终于松弛一笑,“也罢,你们二人同心协力,我和圣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还有一事,我瞧着相王的子女们个个出挑,却唯有崇昌县主尚未及笄婚配,中书令韦巨源的嫡曾孙刚满十六,丰神俊逸,我和圣人都觉得和县主甚是相配,不如……”
“阿姊”,我来不及思索什么,急忙开口拦道,“早在四年前,崇昌县主便已立志出家修道,如今已在崇昌观住了有两年了,怎好又行婚配之时?”
阿姊略带吃惊地看着我,随后嗤笑道:“这骗吐蕃人的招数,还能骗咱们自己人不成?崇昌县主这一招一式,宛若当年逃脱和亲的太平公主,连崇昌观都同太平观一般,挨着自家王府。”
“镇国太平公主当年,的确是权宜之计。可崇昌县主自小就跟随豆卢氏修道,早已耳濡目染。吐蕃和亲一事,县主并未欺瞒则天皇后,实在是无心婚嫁。团儿替县主在此恳求,阿姊就……别再强人所难了吧。”我跪在阿姊面前,言辞恳切,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带着哭腔。
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至少现在,我不能让李持盈像我一样,陷入左右两难的境地中。从敏的孩子,我一定要保护好。
阿姊紧紧盯着我,脸色逐渐阴沉,却在看清我眼里的泪水后缓和了下来,忽又向李旦看去。
“四弟,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再记恨活着的人了。”
阿姊不知道从敏她们死时的内情,恐怕像宫中的其他人一样,以为当年是我被迫告密的。
可是这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我却恍惚极了。
她到底是在说李旦,还是在说她自己?
李旦在我身旁跪下,俯身说道:“阿嫂的苦心,四弟都明白。团儿待持盈的真心,四弟也都知道。”
阿姊轻叹一声,“你们都起来吧,婚事暂且搁下不说,可你们回去了总要劝劝县主,总不能一辈子不成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