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不见!你去传话给李重福,让他带着亲王爵位去均州当刺史,已经是我和皇后的格外恩典了,要是还这么不知好歹,我让他一辈子都出不了谯王府!”李显怒吼道。
“慢着”,阿姊又喝道,“告诉谯王,明日之前若还不出发,就回房州那个小院子去吧。”
婉儿望着内侍畏畏缩缩地答应着出去,伸手搭在阿姊的肩上,轻声问道:“懿德太子和永泰公主重新入葬的事,圣人和皇后打算何时拟诏?”
“圣人不愿给恭皇后招魂安葬,重润和仙蕙……也就再等等吧,别赶在这个节骨眼上。”阿姊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邵王李重润和永泰郡主李仙蕙,分别被追封为懿德太子和永泰公主。
本该怀念和哀悼他们,我的外甥和外甥女,可我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武延基。
神龙元年五月,政变过去了四个月,有震主之功的五位大臣,张柬之、袁恕己、桓彦范、崔玄暐、敬晖,被一同封为郡王,同时均加特进衔,免除治理政事。
身子已大好的安国相王李旦,被太上皇召入上阳宫。
我频频往来于上阳宫、太初宫与相王府之间,在仙居殿外待了有一个多时辰,才看到李旦缓缓走出,倒还神色如常。
他抿着笑拽住我的手,“今日回府住吧?”
终归不忍,只是点点头答应着他,却五味杂陈,这样心存芥蒂的日子究竟还要持续多久呢?
“母亲叫你进去呢,我就在侧殿等着你,晚些我们一起出宫。”
我对他一笑,“侧殿有我煮好的茶汤,你去喝一些。”
回到太上皇的内室,见她已颓然地歪靠在榻上,阂目歇息。
宫变之后,她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惊人地老去,时间仿佛终于看到了她曾用智慧、勇气甚至狠绝、毒辣所换来的生命力,现在开始要加倍地索还。
殿中内侍、宫婢很多,李显也没有必要在这些事上为难她。只是文慧离开之后,整个仙居殿就始终是空空荡荡的了。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我竟又睡着了。”她又猛然惊醒,随口叹气道。
我笑说:“上皇昨夜没有睡好,今天贪睡是应当的。”
“文慧走了之后,越发没有说话的人了,白日里就总是犯困,到了夜里又总睡不着。”
“上皇,文慧她……”
“没什么事”,她反倒安慰我,“我本就觉得太屈才,她自己愿意走,我当然不会怪她。”
心里一阵酸涩,却不知如何开口。
文慧一直视她为绝世无双的女中英豪,当日她为我们三人考虑出路时,文慧信誓旦旦地要为她守陵,可如今……
说到底,文慧钦慕的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周皇帝武曌,而不是此刻在上阳宫虚度光阴、垂垂老矣的太上皇。
“好了,我也正要同你说,别在上阳宫陪着我了,回去相王府吧。”
我的身子靠近她,声音有些发颤地说:“团儿是真心愿意的,上皇不要多想。”
“我又没有说你是虚情假意,我是心疼我自己的儿子”,太上皇竟有些调皮地笑着,“他身子刚好,又撇去了大半政事,最是希望心爱的女子陪着他。”
“上皇……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笑着轻嗔道:“若你心里没有他,我何苦来劝?不过是看你左右为难,不想让你如此自苦。”
“上皇洞察世事,自然也清楚许多事并非情意可解,过不去的坎儿,终究是过不去的。”
“豆卢孺人前几日来看过我了”,她没有接话,只是说着,“她的伯父豆卢钦望上了一道奏章给我和圣人,说她与相王感情失和、夫妇情分名存实亡,她又一心向往自由,希望圣人和我准了她的和离书。”
“啊?”我竟一时失语,都不知道要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