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苑的嘴角动了动,似乎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什么,垂在阿来胸前的双手紧了紧阿来的衣衫。
相王府的左右卫再一次拦住了我,为首的一等左右卫叉手低头道:“持明院已进来了安郎君,又出去了玉娘和安郎君。相王千叮万嘱,无论何时都不能让孺人离开,还望孺人体谅。”
他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我趁着他话刚落音,轻捷地靠近,利落地抽出他腰间的弯刀,抵在他的喉间。
“无论相王下了什么死令,我今日非要出去,你们看不到法师病成什么样子了吗!”我冷冷地斥道。
“孺人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违背相王之令。”
相王府倒是养出了几个死士,在这样的关头视人命为草芥,只知对主人唯命是从。
我对着那个左右卫怒目而视,心下一横,反手回旋,将弯刀架在了自己的颈上。
“相王命你们死守院门,不让他的孺人出去。倘若你们守住的是我的尸首,他会如何奖赏?”
十几个左右卫纷纷面露难色,为首的更是欲言又止,眉头拧成一团。
“放我们走,我会向相王回禀清楚,不会惩处你们。若是不想有负相王所托,跟在我们身后就是了。”
话至此处,他们自然不会再拦,十几个左右卫只留下两人,其余皆上马护送我们一路向北进城。
慧苑身子太虚,我们并不敢驾马疾驰,只能让马匹小跑着穿过整座洛阳城。
仆从与僧人共乘一匹马,周遭又跟着一个娘子和诸多王府亲卫,路上自然受人侧目。
经过怀仁坊前,我不禁心头一酸。除了太初宫和上阳宫,洛阳市坊间最好的医馆,是在慧苑常住的佛授记寺。
但他深受僧众排挤,全靠国师一人回护。眼下国师不在寺中,又有与他冲突、弃他而去的侍者在此,我实在没有办法冒哪怕万分之一的风险,将他送回佛授记寺。
尚药局前的崇庆门紧紧闭着,上前使劲叩门,半晌却毫无人应,我心急如焚,无奈又转到东侧的广运门去试试。
仍是过了许久,终于有一个全副武装的金吾卫探身出来,一脸警觉戒备。
“我是陛下近侍韦娘子,贤首国师的爱徒病重,不得已背来此地。我会向陛下禀明,还望将军放行。”我掏出腰间的龟符,开门见山地说。
金吾卫满脸狐疑地盯着我,反问道:“陛下近侍?”
“是,我与上官婕妤和范尚宫同为御前女官。”
霎时寒光一现,不过两日,长长的弯刀第三次抵在了喉间。
“曹参军!”距我们数丈之远的相王府左右卫迎了上来,对面前的金吾卫张口喊道。
金吾卫眼神一滞,面上闪过几丝犹疑,惊问道:“你是相王府的人?”
“这是相王孺人韦氏,也是太子妃殿下之妹。”
片刻过后,金吾卫干脆地收回了弯刀,“孺人请进,但须相王府的左右卫跟着。”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个金吾卫并非仅仅效忠相王李旦那么简单。
我赶忙问道:“敢问曹参军,宫里出事了吗?”
金吾卫轻皱眉头,目光越过我,对着身后的左右卫点了点头。
“团儿!”
我回头远眺,一个绛紫色的身影正伏在马背上疾驰着向我迎风而来。
相王李旦,我的夫君、我爱了半生的人,带着无边的喜悦,将我揽进怀里。
“大功告成,母亲已命太子监国。我从持明院一路追过来,还好追上了你。”
“相王”,我平静地开口,声音似乎远得遥不可及,“我们和离吧。”
布满疤痕的手僵持在我的背上,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不动,他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声:“团儿,别闹了。”
我在他的怀里轻轻挣扎,他只是紧了一瞬,便松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