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看看阿姊。”不愿细想,我只吐出这一句,便匆匆推开了阿姊内室的房门。
她平躺在屋内的榻上,看到我并未起身,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团儿。”
我走近了坐在她的身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姊。”我只是唤道。
她不似我以为的那般没有生机,胸口的起伏依然急促剧烈。
“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我很是诧异阿姊的反应,低声答道:“陛下命我来东宫陪陪你。”
“木已成舟,罢了”,她又改口道,“我已严令东宫,将消息禁传永泰郡主府。为防万一,裹儿和仙蒲那里也都不许人说,倒是真的没有人会来了。”
“阿姊,你若想让我留下陪你,我就留下陪你。”
“那你就待一会儿吧。”
“阿姊”,我跌坐在她的榻边,靠着她说道,“少时在普州,你会唱万年老家的歌谣哄我入睡。”
“阿娘只准我练筝,不许我学唱那些市井民谣,都是我偷偷听来的。”
“天黄黄,地黄黄,我家有个夜哭郎。”我落下眼泪,唱起幼时听过最多的歌谣。
阿姊愣了一瞬,也接着唱道:“行人路上看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夜哭郎,睡得香。夜哭郎,活得长。”
“我的好儿郎,天明醒来唤阿娘。”
阿姊哭了,她抱着我,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无论曾经之间横亘着什么,在这一刻,我与阿姊都将对方紧紧抱在怀里,拼命给予彼此全部的信任和力量。
只是这一刻太过短暂。
“香儿!”一声凄厉的哭喊,李显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跌坐在阿姊的身旁。
阿姊松开我,直直地看着她眼前的夫君,眼中的神情错综复杂。
有怨恨,有责怪,有不忍,有心痛。
“香儿,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我求求你告诉我。”李显痛哭流涕,一遍又一遍拉着阿姊的小臂。
阿姊甩开,他又拉起。阿姊甩开,他又拉起。
“李三郎,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唯一的儿子。”
“香儿,如果不是他,就会是我们全家,也包括他!你要体谅我,我实在是别无他法了。香儿,我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一阵干呕,我的身体因恶寒而微微颤抖,双耳不愿听到李显的任何一句狡辩。
“太子殿下,求求你让阿姊清净片刻吧!”
“香儿,你别怨我,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李显推开了身边的内侍,自顾自地抹着涕泪道,“若是我也死了,你会不会不再恨我?我可以去死的,反正这条命也早就是你的了,在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