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王去东宫了,也许能救下重润。”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安慰他,也安慰我自己。
“没有用的,太子殿下执意如此……连陛下那里都瞒着消息,就是想快刀斩乱麻,好让陛下安心。”
“你说什么?”我被他的话搞得不明就里,“陛下还不知道?这不是陛下的意思吗?”
他喘着粗气,自嘲一声,“这是……太子的意思,陛下只是令太子想出责罚我……和二郎的法子。”
“不”,我不停地摇头,“不可能,太子怎么会杀死重润?”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用清寒的目光看着我,嘴角微微含笑。
“哇”地一声,他的口中吐出褐色的液体,混杂了血腥和草药的气味,我急忙将他揽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胸口。
我不知所措地说着:“武延基,你别怕。”
“我不怕。”他半躺在我的腿上,苍白的脸上露出灿烂一笑,而后将手伸进他的衣袖,掏出半卷弓弦来。
“这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
心中的情绪被击穿,我也哭着向他微笑,从腰间取出另半卷弓弦,放在他的手心。
“谢谢你。”他的睫毛轻轻抖动,终于落于眼睑。
“武延基。”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呼喊着他的名字。
“我想……睡一会儿。”
“好,武延基,天亮了我会叫你。”
他环着我的腰,躺在我的怀里,一点一点昏睡过去。
呼吸的力道慢慢变得薄弱,吞吐的热度逐渐失去生机。我还是紧紧抱着他的身子,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
大足元年的九月初四,武延基死在了洛阳的魏王府。
等到天已大亮,怀中的人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我轻轻俯下身子,对着他的耳畔说道:“天亮了,武延基,你醒醒。”
取舍
离开魏王府的时候,秋日的高阳已悬于头顶之上。
我转身深深地回望一眼,与武延基相识后七年的时光一幕幕划过,所有的悲喜已被眼前的死亡稀释得难以分辨。
我再次翻身上马,却不再心急如焚。
到了现在这个时辰,东宫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有变化了。
策马回宫之前,我特意到与魏王府一墙之隔的永泰郡主府,严令府中诸人不许将武延基与李重润的事透露给李仙蕙。
可这么大的事能瞒多久,即便生产无虞,之后无数个日日夜夜,李仙蕙抱着孩子又要如何度过?
瑶光殿前的光线浓稠而灼热,将长跪殿前的身影压得沉重漆黑。
微胖的身材、略微佝偻的体态,我不用走近就知道这是谁。
李显,只有李显。
我不禁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中明明白白,李重润已经死了。
无法直视李显的模样,我绕过他的身子,推门而入,却见陛下正闭目斜倚在张易之的身上,张昌宗依偎在她腿边,听到声响,猛地抬头看过来。
“陛下”,我径直走上前去,跪在她的身前,一字一句地说,“魏王薨逝了。”
“我已经知道了”,陛下并未睁眼,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太子做事竟这般狠戾,我不过是叫他想办法惩处他们两个。”
“永泰郡主临盆在即,一日内痛失兄长和丈夫,还望陛下体恤。”
“她的身子本就不好,我已将尚药局中医术最好的奉御都派进郡主府了。若是母子平安,我即刻封她的孩子为魏王,若是个女儿,我就破格封为县主。”
“团儿替郡主叩谢陛下。”我将身子伏在地上,颤抖着说道。
“说到底,这都是太子的选择,你也不必到我这儿兴师问罪,回到东宫好好劝慰你阿姊是正事。”
原本平静的我听到此话,再也不能假装下去。抬起头时,泪水涟涟地看向陛下,却被她身边的张昌宗阻隔了视线。
他一脸戒备,不知盯着我多久,与我的目光相撞,急忙低头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