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很开心。”孔姒慢吞吞地说,她的唇部传来干燥的扯痛。
“你所谓的开心,就是再一次寻死吗?”
孔姒又开始眨眼,坦然地看着他,平静得不真实。
室内淡白色的灯光,如一层水雾,盖在她孱弱的身体上。她已经完全不留恋,只是肉体拖着她,不得不停留在此处。
“你告诉我……就当是我请求你。”齐烽以最低的姿态说,他半蹲下身子,仰视孔姒平静的脸,“怎样能换取你的求生欲?”
齐烽乞求从她脸上,看到一点龟裂的情绪波动,他的双眼一眨不眨,竭力在脑海里思索所有能给予她的东西。
“什么都可以。”他的声音低入尘埃,焦灼地请求着。
“他已经死了,但是……”孔姒眨了眨眼,露出嘲讽的笑意,“我不愿意让他就这样干净地走了,也不愿他被人干净地悼念。”
孔姒静了数秒,目光往下,看见齐烽耷拉着碎发的前额,他憔悴得已经不像他。
“你能帮我什么?”她的笑意很冷。
落在齐烽眼里,却让他动容。他仿佛看见一片湖水,化开厚厚的冰层,甘甜的水淌向他、滋润他。
“这是你唯一的交换条件吗?”齐烽问。
“是的。”孔姒毫不犹豫。
他直起身,体内传来关节咔咔的响动。
“好。”他做出允诺。
这天以后,齐烽没有再出现,魏知悟陪着孔姒直到出院。
感受到户外的风,孔姒意识到已经是初秋了,她被风吹得缩了缩脖子,身上罩下一件外套,魏知悟微微俯身,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捋至耳后。
关于齐烽做出的允诺,具体内容是什么,孔姒没有追问,仿佛对此失去兴趣。
她只知道,齐烽这次不会食言,他不会再欺骗她。
等她能靠自己的力气散步,空气里游动着桂花的香气,她办理了一年休学,如往常一样,坐在魏知悟房子的阳台上,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天黑以后,魏知悟打开大门,阳台微弱的灯光洒下来,玻璃门框成了展览的画框,圈住孔姒平静的背影。
他顿足半晌,轻轻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很多天了,你不想问问,齐烽为什么突然失联了吗?”
孔姒回头看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思,问:“你希望我关心他?”
话在魏知悟嘴边转了转,他换了说法,“明天可能会有人来找你,询问有关你父亲的事,如果你不愿意……”
“没关系。”孔姒很快应下,再次强调,“没关系的。”
她把脸埋进魏知悟怀里,屏蔽一切光亮,又问:“是明天上午吗?”
“嗯。”魏知悟低声答。
“明天快点来吧。”孔姒呢喃。
车祸以后,孔姒总觉得身体很冷,连带反应是困倦,这夜却没睡好。
客厅挂着时钟,指针拨动的声音很小,她听着数着,眼看天亮了。
深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来敲门,那时太阳刚爬上对面高楼的楼顶,孔姒打开门,跟着他们的车离开。
所有财产都被孔姒继承,包括孔隅和窦玟彗的房产等不动产,钥匙也在孔姒手上。
她配合地打开别墅大门,带着三名工作人员走进去,到玄关便不动了——她也不熟悉这座房子。
外面停了一辆小型货车,成叠待组装的纸箱被搬下来,人们戴着手套,开始轻点房子里的文件。
这场清点持续很久,魏知悟匆匆赶来时,物品封存的进度还未过半,正在清点孔隅生前办公用品的阶段。
“这是他生前常用的皮夹吗?”一名工作人员问孔姒。
在他手中,是孔隅那封旧皮夹。与魏知悟第一次吃饭时,孔隅曾当着魏知悟的面,换成了孔姒送的新皮夹。
“对。”孔姒面不改色,“就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