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孔姒给了他轻飘飘的回答,是一声轻嘲的笑,“我没有什么想要的,非要说一个的话,麻烦你推我出去,让魏知悟带我去透透气。”
她没有泄露任何裂缝。
门打开了,刮了大半天的风,此刻随太阳熄灭。
孔姒朝门外看去,空荡荡的天空冒出一颗孤寂的星星,这颗星星下面,只剩魏知悟仍在等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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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后一周,公证人员顾念她的身体状况,带着文件来到医院,协助她完成遗产继承的签字。
孔姒按下红色指纹,巨额财产悉数落在她头上,从法律上看,她确实是这对富豪夫妻仅剩的继承人了。
文件签完,齐烽作为私人律师,依旧站在她身后,听见她笑着问:“这么多钱,我怎么花?”
又是嘲讽的笑,温度冷冽,最近常常出现于她脸上。
“我能捐了吗?”她收起笑容,完全看不出开心的痕迹,“拿在手里嫌脏。”
一旦想到这些财产和爆炸血脉相连,孔姒会产生生理恶心,她继承的不是财产,而是他们留下的罪恶。
“好,我帮你去办。”齐烽低声应她。
这算得上她近期最关心的事情,单人病房的灯也留得晚了些。齐烽把捐款明细带来,按照她的意愿,给受爆炸案影响的家庭一一补偿。
起初他拿着表单读,语速快了些,孔姒皱起眉头。她的大脑也在痊愈途中,不适应短时间塞入大量信息,于是她略微抬起手,示意齐烽靠近。
“我看看。”她轻声说。
文件搁在她膝头,安静的病房里,齐烽帮她翻页,他看见他双手的影子,落在孔姒的手上。
很久没有离她这么近了,她读着表格,肉眼可见生出一点儿红润。齐烽感到庆幸,这样替人赎罪的行径,也许能消减她一心寻死的念头。
齐烽想抓住这次机会,积极地为捐款奔走,一连几天不见人,病房里大多时候只有魏知悟。
他多次途径安县的那棵梨树,苍老又强壮的树干,过了花季的树冠铺着绵密的翠绿,齐烽从车窗里看见它、掠过它,在捐款完成的最后一天傍晚停下脚步,打开车门走到梨树下。
有风吹过,树叶的奏鸣曲类似沙锤,他在树下拨通电话,听筒里传来他声音的回响。
“都办完了。”
“好。”孔姒答他。
声音听起来很健康,齐烽挂断电话时是这么想的。
他没有急着离开,今天的风很舒服,他想在树下坐一会儿,望着不远处的铁皮棚屋,他获得了罕有的平和。
大约半个小时后,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来电显示闪着“孔姒”。
齐烽的手指骤然一缩,孔姒不会主动和他打电话。
接通后,传来的果然不是她的声音,而是魏知悟的。
“赶紧回来。”魏知悟匆忙地说,“她割腕了。”
齐烽踉跄站起来,又突遭重击似的跌坐在地,他想不明白,他天真地以为今天是一个完美结局。
落花
临近子夜,孔姒重新醒过来,她变得更虚弱了,双唇布满可怜的裂纹,魏知悟拿棉签湿润,过不了多久又会重新开裂。
“唉。”孔姒发出的第一声,是微不可闻的叹息,“又没成功。”
她望着熟悉的天花板,鬼门关走一圈,又被推了回来。寻死这件事,都足以让她疲惫了。
“好吧,失败就失败。”她甚至笑了笑,重新闭上眼,“我需要再睡会儿。”
没有脚步声离开。魏知悟和齐烽达成默契,至少要有一个人,寸步不离守在孔姒身边,他们的关系突然变得平和。
凌晨三点多,魏知悟被临时任务喊走,房间里出现走动的脚步声,尽量放轻动作,但一分钟后,孔姒还是醒了。
这次是齐烽拿着棉签,湿润她反复干燥的嘴唇,加湿器震出的白雾,无法修护她的身体。
孔姒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停住,一动不动看着他,直到齐烽停下动作。
他叹了口气,又自嘲地笑起来,“我以为捐赠完成,你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