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因为帘子放下来,所以连光都透不进去。
木鱼也是无物,忘禅只是双手合十,在佛前跪着,一句话也不说。那个动作,两天两夜都过去了,他也丝毫没有动过。
没人敢去打扰这样的沉寂。
最终还是勤亦大着胆子去敲了敲门,里面仍然是没有回应的。
于是他将房门给轻轻推开,“嘎吱”的一声轻响,吓得众位小和尚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勤亦咽了口唾沫,道:“师父,我进来了。”
忘禅连头都没回。
勤亦将那碗熬好的粥小心翼翼的放在忘禅的身边:“您已经两天两夜未进食了,莫要熬坏了身体,还是吃些吧。”
里头仍然静悄悄的,此时时不时可以听到外头小和尚小声交流的声音,反倒显得有些吵嚷了。
勤亦等了会儿,见他实在没有反应,也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出了门。
如此一来,又是一天一夜。勤亦在门口候着,睡着了,听到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屋檐上,又顺着屋檐往下滴落,稀里哗啦的在堂前积了一条小小的沟壑。
门突然打开了。
忘禅站在房前,仰头望着这乌云密布的天,突然问道:“勤非呢?”
“自园宗大师圆寂,便没了他的踪迹。”勤亦往里头看了看,那碗粥仍然好端端的放在那里,一口也没被动过,不由得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道,“这段时日我们都去找过了,不过一直都没找到。”
忘禅于堂前沉默良久,终于双手合十,虔诚的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勤亦。”忘禅蓦地回头唤他,“若我出了什么事,这鸿鹄寺只有托付给你了。”
“什么?”
勤亦尚在茫然,却见原本站立的忘禅突然间双膝跪地,遥遥地,朝着皇城的方向跪下,磕头,一声闷响,让人心头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了。
“师父……您这是做什么?”
忘禅起身,又跪,磕头,起身,再跪,再磕头。
就这样不断地重复着以上的动作,只言不发。
他的这般行为很快吸引了鸿鹄寺所有的小和尚,一时间议论纷纷,但谁也不敢上前去询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眼睁睁的目送着他离开了鸿鹄寺,然后朝皇城的方向而去。
鸿鹄寺地处偏远,离京城有二十多里,光是走路都需要行进约两三日,更何况是一路跪拜而去。
遥遥望着他,头已经磕破,鲜血顺着额角滑落,却还面不改色的继续做着这毫无逻辑的事情。
就连司马筠都觉得好奇:“忘禅这是突然发了失心疯了么?”
即子箴只看着,神色微暗,却是不言。
那样的言论不知是何时骤然如风卷云涌般出现的,短短的一息之间席卷了天下百姓的口舌。
他们说忘禅是佛主入梦,受其启示,认为当朝天子实乃明君,才愿意为他走这条所谓的祈福朝圣之路,纵然头破血流,也义无反顾。
这是将景伏远摆在了一个何其至高无上的位置。
忘禅沉默着、不言着,他只是继续前行。
没有人知道,他在佛前跪了三天三夜,心中百般千般挣扎,想告诫自己放下这红尘,置景伏城的生死于不顾,可他越想,却只是越觉得难受与窒息。
他跪的是佛主,却不是为了景伏远,而是祈求神的原谅。
因为他跨越山海,只为救景伏城而来。
这,便是景伏远让他抛弃尊严一定要做的。他正在做了。
昼夜交替,那雨下了又停,晨曦微露,远处朝霞似乎穿透云层,将皇城的天照得通红一片。
宫门大开着,坎坷崎岖的石子儿路上,有一道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起起落落、沉沉浮浮间,逐渐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