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诉他,这群山贼对无辜百姓烧杀抢掠,杀了也是替天行道。可他心中的那点感性却实在容不得他看到这么多条性命丧生于刀剑之下,更何况他是个出家人,信的是佛,说他仁慈也好,妇人之仁也罢,他到底还是伸出手,握住了景伏城的手腕。
景伏城回头看他,眉头紧紧皱着。
景伏城当然知道忘禅是什么意思,但让他就这么做了,他也看这些山贼心中不爽,于是道:“放了他们继续为祸百姓么?”
“一并带回去吧。”忘禅的拇指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景伏城的衣服布料,叹了口气,说,“费点事而已,你的剑上还是少沾些血。”
景伏城也不知怎么想的,盯着忘禅的手背看了半晌,最后将剑又隔了回去,闷着声音“嗯”了一句。
即子箴这才喊人过来收拾这群山贼。
几人赶回京城时已是深夜。
街上已没什么人影了,只剩下打更的人在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景伏城与即子箴先将忘禅送回了自己家。
勤非听到动静,睡得迷迷糊糊的起来看,发现是勤亦与忘禅,立马清醒过来,有些激动地喊道:“师叔、勤亦!你们俩可算是回来了,无聊死我了。给我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
忘禅下了马车,跟景伏城和即子箴一起搬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其实他带得并不多,无非是些吃食,还真的全部是给勤非带的,知道他是个好吃嘴,再加上离开时没带他他心中本就有些不乐意,为了补偿他,忘禅特地买了这些。
忘禅先将一盒桂花糕递给他,说:“这会儿天晚了,吃东西容易积食,待明日做了早课你再用吧。”
勤非难得听话的点点头,道:“好。”
说完便殷勤的开始搬起东西来。
“那几个山贼你们打算怎么安排?”忘禅问道。
“先带回顺天府。”即子箴说,“景将军说是要带回他自己的府邸,我想了想,动用私刑这罪名若是压下来,恐怕天要塌,还是打算带回顺天府,一切按规矩来。”
景伏城低嗤一声,道:“能有什么事儿。”
忘禅来京城后隐约听说过,在靖王府里是有一处动私刑的地方的。
他在想,既然他都听说过,那景伏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如今不计较,不过是因为惦记着和景伏城之间的兄弟情谊,可以后若是没了情谊,他还能不计较吗?
恐怕到了那一天,景伏城做过的所有不经意的小事都会被放大、再放大,成为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刃。
如此简单的道理,谁都能懂,独独景伏城不懂。
不,也不能说他不懂,只能说他过于信任这个从小和自己相互扶持长大的兄长,所以根本就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那我先回了。”即子箴道,“司马公主只能先委屈一下跟我回顺天府。”
司马筠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两人这才坐着马车缓缓驶去。
勤非与勤亦进了屋子,估摸着是去讲这段时日的趣事趣闻。院子里瞬间只剩下景伏城与忘禅两人,走廊上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灯影也跟着晃,在景伏城的脸上投下了一片片的光斑。
忘禅叹了口气,突然说:“你那个什么主堂……陛下知道吗?”
景伏城不在意的开口道:“不过是个审人的地方,他知道不知道,问题倒也不大。”
忘禅有心要劝他,可见他如此,满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最终他叹了口气,只道:“舟车劳顿,早些回去休息吧。”
景伏城突然有些烦躁道:“我将东生留在此处,你在家中关好门窗,若是遇事,便唤他一声即可。他不会打扰你,你不叫他,他绝不出现。”
忘禅有些不太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你不必留人照看我,我出不了什么事儿。京城是天子脚下,难不成还有人敢对我动手么?”
“我有些担心罢了。”景伏城没有多言,说,“深夜回京,却也是要去见皇兄的。我先进宫一趟,你早些休息吧。”
此时忘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想着兄弟两个多日不见,叙叙旧倒也正常,便点了点头,与他作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