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可别谢我,”清行连连摆手,仗着此时身边无人,打趣说,“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回头参老夫一折子,老夫只怕是在九重天待不下去咯!”
涟绛闻言笑笑,心里却忐忑不安。
清行总不会无缘无故要将绑着他的铁链松开一些,兴许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公子”他正想得出神,清行蓦地驻足,回头看着他却又一言不发,只接二连三地叹气。
不安的感觉越加强烈,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有些苍白。
清行犹豫半晌,直到神狱外有人匆忙催促,才终于说:“公子,你该明白的,有时赶尽杀绝并不是因为冷酷无情,而是因为如若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涟绛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他浑浑噩噩地走上弑神台,而四下仙神努目撑眉,神色冷峻。
“涟绛,你可知错?”
台前,玄柳龙袍加身,额前冕旒随风轻晃。
涟绛定定望着他,眼神冷漠到仿佛在看没有生命的石头。
而他等了片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脸色未免有几分难看,“孤再问你一次,你可知错!?”
涟绛微微抬头,依旧没有顺他的心意认错。
他本就无错,有错的分明是眼前这个高高在上,心却比污泥还要脏浊的人。
他一想到自己不得不与春似旧同归于尽,换眼前这些人几万年的太平安宁,便觉得不公与不甘。
可是转念想起观御,想起步重,以及在人间时分给他石榴的妇人、邀他一起放鞭炮的小孩他又觉得此举值当,无怨无悔。
他处在矛盾正中,缓慢丢弃一切,拨弄天平使之缓缓偏向所爱之人。
但有人不知好歹,非要往仇恨那端增添砝码。
在看到玄柳拎着鸟笼缓缓走来时,涟绛功亏一篑,瞳孔骤缩,“步重!”
闻言,鸟笼里血湿羽毛的小鸡强撑着抬抬翅膀。
从昨日到现在,步重早已经挣扎到精疲力尽。他连抬头都觉得费劲,但即便如此,他仍竭尽全力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叽”。
他想让涟绛别担心,但涟绛半点没得到安慰。
“玄柳,”涟绛不忍再看那血迹斑驳的笼子,目光往上落到玄柳脸上,神色晦暗,“你骗我。”
玄柳对此情形显然十分满意,拎着鸟笼左右摇了摇,道:“你们狼狈为奸,为害三界,孤这是在为三界着想,也正好成全你们这些邪祟。一群孤魂野鬼,好歹相互有个照应,总好过孤零零地下地狱。”
涟绛冷冷注视着他,下一瞬竟挣开铁链暴然纵身而起,挥拳直朝着他脸上砸去。
见状,众神大惊失色。
玄柳眸色微凛,连忙退后躲避,手里提着的鸟笼随动作剧烈摇晃,笼中的血滴落下来,在弑神台前开出星星点点的花。
涟绛劈手夺下鸟笼,玄柳面露惊讶之色,震惊道:“你竟然只剩一成法力!”
此话一出,台前众神哗然。
涟绛将鸟笼抱进怀里,指腹沾到笼子上半干的血,滔天的恨意刹那间将他吞没。
不等众神从诧异中回神,涟绛手中勾玉弓已然显形。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朝玄柳挽弓。
嗖!嗖!嗖!
离弦的箭矢比日行千里的骏马还要迅猛,横穿过台前长风径直射向玄柳。
“陛下!”
众神慌乱不已,连忙捏诀帮玄柳抵挡。
而玄柳指着涟绛仰头大笑,嚣张得意:“涟绛啊涟绛,没想到你也有修为尽失的一天!”
他抬手硬生生抓住飞袭而来的箭矢,掌心被锋利的箭镞割破,鲜血洒洒直流。他收敛笑意,冷目瞥向涟绛:“报应!这便是你的报应!”
涟绛抿唇,不愿与玄柳多做交谈,握着第四只箭搭上弓弦。
他没有立刻松手放箭,周身灵力顺着经脉游走到指尖,再从指尖爬上箭矢,将它浸得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