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昀嗯了声表示知道了,而后问:“殿下现在起身了吗?”
淑慎道:“奴婢不知,姑娘若是想见殿下,请稍等片刻,奴婢遣人去通传一声。”
派去正殿的小宫女很快折返回来,对景昀道:“殿下请姑娘过去。”
江雪溪坐在正殿檐下。
天很冷,他只披了件半薄不厚的檀红外袍,一手支颐,目光投向檐外,不知是看宫墙上堆积的白雪,还是看宫墙外悠远的碧空。
一旁红泥炉上煮着茶,袅袅烟雾升腾而起,江雪溪秀美的侧脸在遮蔽的烟雾中渐渐模糊。
他闻声转过头来,眼神空洞而冷淡,但很快,江雪溪乌鸦鸦的长睫垂下又抬起,眼底已经盈满了柔和虚假的笑意。
“玄真姑娘。”他温声道,“起的好早。”
江雪溪指指身旁的椅子,朝景昀示意。
景昀在他身旁落座,道:“殿下才是早起的那个,昨夜四更天才归,现在卯时末,就已经起身了。”
江雪溪托着腮,慢吞吞道:“我昨夜回宫,根本没有睡下,又何来早起之说呢?”
景昀讶异地看向他,果然注意到江雪溪冰白的面容上有极其浅淡,近乎于无的倦色。
不待景昀发问,江雪溪已然曼声吟道:“怕东风吹散,留尊待月,倚阑莫惜今夜看。”
他朝檐外探出手,雪已经快要停了,几片细碎的雪花飘落下来,停在他掌心,转眼间化成了水珠,消散殆尽。
江雪溪凝视着掌心消散的水珠,神情似乎有些惋惜。
他收回手,怅然道:“让你见笑了,我很喜欢雪,可惜一年到头,也只有短短几日能看上一眼。”
景昀道:“我也很喜欢雪。”
江雪溪转头对她微笑,柔若春风,但落在景昀眼里,那笑容仍然无比虚假。
师兄从来不会这样对她。
江雪溪微笑道:“好巧。”
景昀怅然道:“不巧,我喜欢雪,是因为我师兄很喜欢,他名字里也有个雪字。”
江雪溪讶异道:“是么?”
景昀凝望着庭中大雪压枝的白梅,静静道:“从前……”
她的话音突然停住,道:“抱歉,我走神了。”
江雪溪的笑容完美无缺,仿佛用上好的画笔细细描绘而成的一幅面具,从始至终毫无改变。
“无妨。”他轻轻地,略带惆怅地道,“玄真姑娘师兄妹的感情,一定很好。”
“是啊。”景昀轻声道,“天底下,再找不到第二个像他那样待我好的人了。”
江雪溪问道:“那么你既然知道去何处寻找他,又为何不立刻动身呢?”
景昀平静说道:“他不记得我了。”
江雪溪有刹那间的错愕。
因为他留意到,景昀眼底有泪光一闪而过。
江雪溪忽然低下头,按住了心口,轻轻喘息。
他面色本来白如冰雪,现在更是不见丝毫血色。景昀立刻变色:“殿下?”
守在不远处的宫人侍从们纷纷涌来,江雪溪仍然低着头,抬起一只手摆了摆,掌心向内,是个制止的动作。
侍从们犹疑地止住脚步,景昀却已经起身来到他身旁,江雪溪抬首,对她勉力一笑:“我没事,可能是昨夜未曾休息,胸口有些滞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