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繁成盯住鞋面上粘稠的血,握着剑的手无力垂下,他沉默地退至一边,尽力不去看中央血肉斑驳的灵狐。
阚玄峰重伤到无法维持人型,七条狐尾无力的铺在地面,像是一朵盛开后又凋零的花。
他似乎已经意识到死亡的必然,这一刻,反而变得无所顾忌起来。
他说:“历岑,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宋殊栾,从两千岁就开始喜欢了。”
一剑落下,一尾落地。
“我们本该在一起的,是你横插一脚,仗着自己的身份,破坏了一切。”
他咬咬牙,又说:“你知道么?我已经很久没和她说话了,你们成婚之后,她是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的。”
鲜血四溅,一句话代表他的一条尾巴。
阚玄峰无力地动动唇角,却坚持继续开口:“是你自己把一切毁了。你今日杀我,总有一日会后悔的,咳……殊栾这么聪明,她一定会知道是谁杀了我,你瞒不住的。”
痛苦,太疼了。
历拂衣也感受到了断尾之痛,此时此刻,他只能听见虚虚晃晃的声音。如果可以,他想要把自己蜷起来,缓解这种难受。
“你一定会——”
挑衅的话语被压了回去,历岑一脚踏在他的背脊,阚玄峰呛出一口血,再说不了一句话。
他斩断阚玄峰最后一条尾巴,伏低身子,沉声问他:“看到喜欢的人嫁给被人,你痛么?悔恨么?”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他冷峻的神色让谢君玲感受到历岑的滔天怒意,她随手挥掉面颊沾染的血迹,劝阻道:“殿下,我们闹得动静有些大了,得把他抓紧处理掉,不然……”
他深绿色的眸子扫过来,历岑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收回自己的动作,平静而冷漠地开了口:“杀了吧。”
他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说:“正好,我的寝宫门口,还缺一块做地毯的狐狸皮。”
再一次恢复清明的时候,历拂衣只感觉一股灼热涌来。
经历了断尾、剥皮之痛后,此时又是炽热的火烤。
历拂衣甩甩头,他看清自己的四周时,才终于发觉,梦醒了。
幻境已碎,火是现实中的烈火。
他捂住发胀的头脑,感觉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他。
历千霄的大殿前本是一方灵池,此时此刻,灵池塌陷,池水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橙红色的天火。
火焰呈旋风一般,带着强大的吸力,要把一切吞噬其中。
天火难熄,一丁点的火种,燃烧开来,就能摧毁一切事物。
历拂衣看着不断被卷入其中的侍卫、族人,猛然间想起一个词——祭台。
宋殊栾就站在池边,艳丽的容颜被火光映衬得更加明媚,她蓦然转过头,温和地笑了一下。
这样的笑让历拂衣心中警铃大作。
他望向在梦中昏睡不醒的众人,当机立断,随手扯下一旁垂下的纱幔,拉过景乘风,将他的胳膊和柱子绑到了一起。
火焰带来的风卷着他往“祭坛”不断靠近,他此刻,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自顾不暇的时候,所有人都必须清醒地自救。不然,他想,最后的结果,大概就只能是,大家都烧成同一把灰烬,分都分不开。
“四妹……”宋游尘的脸被火光映衬得很红,他死死地扒住灵池的边沿,不让自己跌落进去,“我没想过……我只是遵照吩咐,把玄峰赶出族去。”
“我以为……历岑只是想要他离开的。”
“二哥,”宋殊栾依旧是笑的样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没关系,咱们兄妹一场,死在一处,也算命中注定。”
她伸手,往天火中轻轻一按,火势瞬间更加旺盛。
历拂衣“砰”的一声撞在池边,身边已经没有其他固定的东西,他别无他法,只得也学着宋游尘的样子,拉住灵池的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