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错!”
雪花骤然又大了几分,天地内只回荡着这三个字。项思渊感觉被那声音震得胸口生疼,想要动,却再动弹不得。
——我有错。
砰、砰、砰,敲门声打破梦境。
大梦初醒,已然日上三竿。
“爹,历拂衣来了,你在屋中鼓捣什么呢?”
门口的声音又大了些,项思渊揉了揉额角,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知道了,就来。”
他梳洗完毕,推门而出的时候,历拂衣正抱着胳膊打趣他:“原来,您老也有赖床的时候呢。”
“梦到个老朋友。”项思渊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又问:“你是来……问我孔繁成的事情么?”
“这也能猜的到?”历拂衣点头,“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项思渊看着面前鲜活的年轻面容,又莫名想起了梦中那人,他一时卡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良久,他摇了摇头,“我大概是帮不了你太多。我和繁成从前关系不错,可是自从大战结束,你父亲去世,我们便不像从前一样亲近了。”
“我们偶尔见面,也只是坐着随意聊聊。”
历拂衣点点头,“那这个呢?你知道么?”
他说着拿出厚厚一沓纸张,朝项思渊的方向推出去。
项思渊抬眼随意扫过,瞳孔骤然紧缩,他感觉到指尖的僵硬,却依旧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无一例外,每一页上都写满了三个字:“我有错。”
他摇摇头,似是一声叹息:“……我不知道。”
本也没抱有太大希望,历拂衣又问:“那么……孔繁成是个什么人?”
“你这样问,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项思渊终于挤出一丝笑意,他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当年的时光,“从世俗意义上说,他是个善良的好人。”
历拂衣愿意相信他的眼光和评价,“既然如此,那又是有谁如此恨他呢?”
项思渊当然看过孔繁成最后的模样,被钉在地面的紫龙和记忆中眉眼清秀的少年重合,又与梦中流血泪的紫衣男子交叠,他喃喃轻叹:“……轮到,他了?”
历拂衣不由得重复起来:“轮到?什么意思?”
“是梦中的他和我说的,或许,只是个梦而已,不必放在心上。”项思渊顿顿:“说起来,我们这些老家伙,真的没剩下几个了,可能他是舍不得我。”
历拂衣蓦然抬眸,感觉自己突然捕捉到了什么。
按照他们这个年岁,只能算作是中年。当初那批人,纵使是旧伤复发,也绝对不会像今天这般,死的死、疯的疯。
总之,没剩下几个好好活着。
从前,没人把这些意外放在一起,可是现在,骤然联系在一起,事情似乎开始渐渐明晰了。
巧合太多,就容易让人怀疑。
一切的死亡,好像是被什么人提前安排好了。
项思渊感受到他的目光,好似也猜到了那个可能,他声音哑了下去:“你是怀疑,有人向‘我们’寻仇么?可是……‘我们’究竟做了什么呢?”
所有的一切都搅在了一起。
想要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这只是一个猜测,但也算有个方向,”历拂衣重新笑了笑,“虽然还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但保险起见,我会派人保护你和项斯的安全。”
“何必弄得兴师动众的?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项叔,话虽如此,”他顿顿,“但你还是不要推脱了,安全为上。”
院中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历拂衣的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到院中女子的背影上。
她将宽大的袖子卷起,透出小半截白皙的手臂,正低着头,拾起地面的一片紫鳞。
她指腹轻轻拂过上面凹凸不平的痕迹,然后把鳞片握在手心,转过头来。
洛疏竹看到他的时候,眼睛瞬间弯了弯,“拂衣,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