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事实证明局委员、钟纪委书记普华成不愧身经百战,这一次赌对了。
冷场近半分钟,兼钟纪委秘书长的司副书记开口道:
“同志们都不说,我来说。加厉同志承认这次捅了大篓子,这个认知是对的,念松霖同志在钟纪委工作了几十年,一度做到常务副书记位子,目前是副国级领导,其为人品行,道德风范,京都钟直机关有口皆碑,也深得常委大领导好评。这样一位好同志,好领导,我们的好同事,突然因为五千块钱被限制人身自由至今却还没拿得出手的证据,我个人表示不理解!”
一席话说得会议室里风向顿时一转,严加厉变了脸色,忙不迭要解释:
“这个……”
“请等我说完!”
司副书记威严地说,作为排名仅次于常务副书记的他,手握秘书长实权,确实有理由不给严加厉面子。
“念松霖同志被追击那次,情报部门已经确认与大明机械案有关,加厉却怀疑不是,请问是想翻案么?你的说法跟情报部门沟通过吗?专案组有情报人员协助吗?你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莫须有’三个字就能禁锢堂堂副国级?束氏集团走私石油案已侦办多年,主犯至今逍遥海外,案子应该告一段落;洗钱案固然性质很严重,但洗钱就是洗钱,没必要非强调洗哪儿的钱,就按照人总行部署规规矩矩查洗钱案呗,凭什么非要扣上束氏集团走私石油案的帽子?退一万步讲,临都念家就算协助洗钱,也没参与石油走私吧?所以从头至尾我不认同专案组立案调查的逻辑,更不认同对念松霖同志采取的任何形式的措施!”
语气如此严厉,指责如此犀利,令得参会人员大出意外,但想想念松霖担任常务副书记期间与司副书记默契的配合,相互欣赏以及共同的价值观,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真正友谊的,不管到了哪个层面,在哪个单位。
严加厉也没了退路,板着脸道:
“我们纪委同志办案最忌讳先入为主,带着个人情绪去看被调查对象,一千个好不能覆盖一个坏,如果这世上好人坏人能一眼看出来,就不需要公检法,更不需要纪委了!我办案原则很简单,领导交办,多大阻力和困难也必须认认真真做,不计誉毁,无关后果。”
他是逼得没办法了,只得打出骆广庆的招牌,明明知道这块招牌吓唬一班省领导百试百灵,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却适得其反,正应了饮鸩止渴的成语。
排名第六的虞副书记冷冷一笑,道:
“给加厉同志提条意见,专案组长就是案子的第一责任人,任何质疑和批评都得自个儿扛下来,不要推给领导,我们在座各位都是领导,手里案子有主动立项的,也有接受的任务,非得区分得那么清楚吗?”
严加厉一滞,兀自辩道:
“我理解同志们对念松霖同志的同事之情,如果个人的话肯定斟酌再三,所以我说遵循领导要求,并非推卸,而是确有苦衷,请同志们理解。”
鉴于两位副书记力挺念松霖,这种情况在钟纪委书记办公会很罕见,加之普华成鲜明态度在先,严加厉口吻不知不觉软了下来。
然则噩梦还没结束。
排名第八、分管临都等省的尹副书记又站出来,满含讥意道:
“我收集临都省内各类贪污腐败信息,从没见过念家洗钱方面线索,也是听了加厉同志通报才知道,原来洗钱案子不归经侦管,现在都交给纪委主抓了。”
严加厉率领专案组进驻临都,分管临都的尹副书记却被排斥在外,难怪满肚子意见。
关于这一点其实当初交办任务时严加厉就小心翼翼提醒过,骆广庆却没当回事,轻描淡写说有人讲过白猫黑猫抓到老鼠才是好猫,工作嘛没必要那么界限分明。
大领导肯定着眼于全局视野,但实际上到底是不是这回事?当然不。
一方面骆广庆向来对分管副书记与分管省份主要领导的关系存有疑虑,总觉得哪有猫儿不吃腥,肯定平时被收买足了,不能完全相信,而宁愿依赖于钟纪委自身的信息收集途径,故而专案组有意避开分管的尹副书记。
另一方面涉及此次严加厉接下骆广庆任务的深层次原因,表面上看涉及到对常务副书记的争夺——
念松霖提拔到人大副国级后,原来排名其次的简副书记顺位成为常务副书记,但其实只是个荣誉而已,简副书记已是正部待遇并不涉及到级别晋升和权力增持,况且简副书记明年六月退二线,届时继续遵循顺位惯例让司副书记接常务,还是给严加厉或其他副书记机会,目前仍是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