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空又被噎了一下:“你怎么会这样想?”
邪神只是陈述事实道:“你在走神。”
祁空转眼目光沉沉看祂,直打量得邪神抿唇往旁边挪了两步,才收回视线。
祂倒忘了,自己作为至高天道没有七情六欲,但邪神由怨气所化,又有物质性的肉身,有情绪感知力再正常不过。
只是……好像有些过于敏锐了。
以后的日子祂大抵同诸天神佛一样常住天道,天道中六根清净的家伙多了去了,没那么多人世间的喜怒哀乐,邪神生性单纯,不知在这种环境下会长成什么样。
祁空不知自己为何替祂担心起以后来,祂那时尚不知这便是某种名为私心的产物,是天道原本不会有的。
祂最终叹了口气,拿眼前神明没办法似的,诚恳道:“抱歉。”
邪神眨了眨眼睛,祂早听同僚们说天道不好相与,想让祂低头道歉可是比登天还难,毕竟天道诞生即带着本源的高傲,与其他证道飞升的神佛很不一样。
“可是,”祂像是下定很大决心,连声音都低下去,“我还不想原谅你。”
祂还年少,尽管本源同为至高存在,在天道面前说起忤逆的话来也有几分气势不足似的。却又很有主见,宁可鼓起勇气拒绝也不委曲求全。
“没关系,”祁空抬手想摸祂的头,伸到一半却意识到不妥,只好转而替祂将袖子上的一块细小碎石拂落,“本是我不对。”
邪神突然觉得原谅祂也没什么不好,天道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不好相与,但祂身上与自己对立的本源气息又的确让祂难以生出亲近之心。
祂只好干巴巴应了一声“哦”,转身不再看天道:“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请等一下。”刚走出不过一丈远,却被天道从背后叫住了。
“做什么?”祂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常,但祁空还是捕捉到祂嗓音中细微的不自然,却没想出理由来。
“你还没有告诉我,”祁空已经清理完了眼前这一块巨石,背身靠在石壁上歇息,“我该如何称呼你?”
这又是一个邪神未曾设想过的问题。
如何称呼?直呼邪神祂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本源就是这个。但前些日子诸神佛来来往往,竟没有一个敢叫祂“邪神”的,大抵因着“邪”在六道的善恶观体系中总归不是什么好词,让人难免生不出敬畏之心。
称谓说到底只是个代号,祂听说善逝还有十个不同的尊称呢,下五道还是有好些存在提起祂时只愿用“那个存在”“祂”来替代。
“你随意,”祂道,“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先……”
“花神,”祁空却忽然道,“你的原身是彼岸花吧,我叫你花神可好?”
“……”,祂咬住下唇,卷翘的眼睫在风中轻颤,“你怎么知晓我原身是彼岸花?”
那种被一把真火烧灼吞噬干净的焦土,也还能算作彼岸花吗?
“我猜的,因为……”祁空笑了一声,祂听见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冰凉的手指贴上火红的衣袖,“你身上好香。”
花神从不以为彼岸花的气味有多好闻。
祂在成型以前便被孕育在大片的彼岸花海中,那时浑浑噩噩谈不上真的有意识,却也知晓这片花海常年无人踏足。
大抵是没人喜欢的。
这是一种不讨喜的植物吧,生长在毫无阳光温暖可言的阴间和阴阳两界裂隙,偶尔路过的只有孤魂野鬼,它们的路程走到尽头后便化作花田的养料,将重叠的花瓣染成血一般的红。
可能……祂就是跟其他花不一样。
但天道却说祂好香。
天道这样的存在……竟然有嗅觉吗?
花神不确定,祂的年岁实在太浅、太浅,哪怕是与无情无欲的天道相交,那点弯弯绕绕的心思也是根本不够看的。
祂便一时没能控制住眼中神色,偏过头去道:“你随意。”
祂又像是埋怨:“可你方才都叫了。”
天道言出法随,祂再反驳也没有意义了。
祁空于是笑起来:“可你方才也应了。”
应了……吗?花神不确定地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