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这马匹供应问题。自宋建朝以来,凡能控制燕赵、陕西一带,马匹供应便不成问题。而如今陕西大部分地区都被西夏掌握着,燕赵又在辽人手中,故而整个王朝,马匹供应都十分紧易。
汴京城内,能骑上高头大马的,尽是些春风得意的士大夫或是家境良好的世家子弟。
蔡逯早先从父游历,便在陕西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对这西夏问题自然是上心许多。
不过蔡逯这一路上话不曾断,虽是解了易灵愫心中存着的不少疑惑,自己的嗓子却哑了不少。
“放心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谁知道这事?”易灵愫说罢,蓦地窜到蔡逯身旁,示意他弯下身子。
蔡逯虽不认同她这番话,却还是顺从地俯下身子,之后便听到易灵愫在他耳旁呢喃一句:“光哥,给我个薄面。咱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日后随便你请,好么?”
易灵愫故意将这话往暧昧的地方说去,心里满是小算盘。原本先前她说请客是一时兴起,只是现如今却莫名变成了定要完成的事。
易灵愫唇瓣开合间,黏热的气息便喷薄而来,比那刚沏好的热茶还盛几分。热气悉数流了过来,染红了蔡逯大半耳廓,瞧着倒像是块血玉般。蔡逯不自在地清清嗓,道:“那便依你所言罢。”
易灵愫看他妥协,不再言语,抬头看向面前的矾楼。来此之前,她又专门做了许多功课。毕竟现如今她和蔡逯都对这矾楼不甚熟悉,而她又是这次幽会规划的全权负责人。若是知道的不周全,倒是会叫人白看了一场笑话。
这矾楼是北宋东京七十二家酒楼之首,有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每座楼宇都堆成几层,设桌椅供散客吃酒。楼上更是有雅间包厢,城中那些相公员外安人都在此玩乐。
“光哥你且跟在我身后,我带你去个好地儿听曲。”易灵愫说道。她支身走到楼口前,颇为“壮士一去”的豪壮气息。
瞧见她这般正经的模样,蔡逯恍惚间觉着自己来的不是什么酒楼,倒像是赴一场鸿门宴一般。
他被易灵愫这言行逗笑,言道:“好,我就跟在你身后,任你差遣。”蔡逯的声音本就低沉舒缓,如今话间沾上了几分浅笑,听起来叫人心窝发痒。
只可惜,他为数不多的笑却被身前正在忙着同楼口前的店家打招呼的易灵愫忽视。
易灵愫说着请客,出笔也阔绰。那店家接了钱,笑盈盈地对易灵愫说着话。
“走罢,去中宇三楼。”易灵愫回头说道。
她定的是中间那座楼宇的三楼临窗雅间,抛了不少银钱。矾楼一到节日便分外热闹,今日又是乾元节,朝里上下的官都歇了假,自然也想来这儿消遣一番。这般情景下,定雅间要价只会更高。不过易灵愫既然出了手也定不会心疼,今日她来此,定是物有所值。
易灵愫见蔡逯还是愣在外面,直嫌人磨蹭,便又拐了回去,扯着蔡逯的衣袖就往里去。
当然,穿过一楼时,二人这般拉扯的姿势倒是碰到了不少人,所幸只是飞快蹭过,人也都沉浸在欢愉中,并未有计较。
易灵愫一进去心思便全扑在了感慨之中。这中宇层层连廊相绕,圆顶上铺满了琉璃瓦。进楼后,四处灯烛煌耀,上下相照,楼宇浸于一片绮丽繁美之中,同外边的青天白日完全是两个天地。上了楼,低案高桌便藏于雅间之中,雅间设垂帘绣幕,隔绝了楼下的无端嘈杂。又覆有吊窗花竹,雅致异常。
易灵愫拉着蔡逯上了三楼,而二人定的雅间便在梯口南面三十步,一眼便能寻见。
这方易灵愫上了楼,便松了手,兴高采烈地往南走去,蔡逯也赶紧跟了过去。
易灵愫原以为自己的雅间同旁的无异,进去后才发觉,案上放的是“流觞曲水”桌,清水自高处缓缓而流,水上摆着几盘浮瓜沉李,依流而绕。茶与清酒摆于岸上,静等着来客。
也是在看见这些时,易灵愫才明白方才店家所言的“给点关照”是什么意思。果然,在汴京酒楼里,有钱能办成任何事。
“舒云,这也太叫你破费了。”蔡逯嗫嚅道。
同易灵愫的心理不同,蔡逯先前本就觉着叫她请客不好,如今又知道她破费了许多,心里自然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