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鸣筝如今手握羽春,秦鹤洲实在不愿让韦秋他们平白搅进这场风波,于是将顾虑告知:&ldo;如今我这徒弟身居高位,手下之人个个皆是精锐,你们若是与我一起,恐生事端,平白受到牵连。&rdo;
韦秋不以为意:&ldo;事端?江湖人最不怕的就是事端。他便是手眼通天,这世上也总有他找不到、去不得的地方。&rdo;
钱青似是恍然大悟,看向韦秋:&ldo;你是说?&rdo;
&ldo;定国侯在封地钱江的别院……&rdo;
&ldo;不成!&rdo;未等韦秋话落,钱青便急急将话打断,&ldo;你好容易才从汴梁那鬼地方逃出来,若是再上赶着去钱江,被周家人发现,又该如何?&rdo;
韦秋垂眸,手略略撑了下后腰,似是腰间不适,很快姿态又恢复如初,说:&ldo;周家那边,我总归是要去一趟。&rdo;
恨之深爱之怯
最初在秦鹤洲身边之时,赵鸣筝只是单纯想要对方去死。
赵氏满门,二百七十三口,血债血偿,秦鹤洲赔上一条命,倒算便宜。
但时间久了,赵鸣筝渐渐发觉,想要杀了秦鹤洲实在是过于简单。秦鹤洲虽杀人饮血,却不善心计,永远目下无尘,在他眼中,天下人似乎只有该杀与不该杀,想杀与不想杀。
被他允许留在身侧的人,几乎不用做什么就能得到他最大的信任。
而赵鸣筝自己,却有幸又不幸,成了秦鹤洲身边唯一不会被提防的存在。
有时半夜惊醒,赵鸣筝看着身侧蹙眉的秦鹤洲,刹那间脑海中可涌现出十数种无知无觉便可置对方于死地的办法,但他始终未有行动。
这并非胆怯,也绝非犹豫,只是……赵鸣筝也说不清,只反复告诉自己时机未到。
终于,在抚朔关的漫天风雪里,赵鸣筝忽地想到了最好的复仇途径‐‐毁了秦鹤洲引以为傲的一切,让他长命百岁,却生不如死,每日都活在对于过往罪孽的悔恨当中。
若秦鹤洲是雀,那便将其关入金笼供人歌舞,如果他是蛟龙,那便收了云雨让他永远困于一方死水。
终归有办法,让他活着比死更难受。
赵鸣筝这样解释着自己不杀秦鹤洲的缘由,开始动手筹备这一切。
药有三分毒,善医者更善毒。只要掌控好比例,一碗最普通的补药也能天长地久坏人根基。
秦鹤洲一天天衰弱下去,而赵鸣筝就如同寄生在他身上汲取着养分的植株,迅速地枝繁叶茂起来。
赵鸣筝有时也会想起他们失去过的那个孩子,同秦鹤洲一样,他也会去想如果它能活下来,会不会有所不同。
关于截然不同的未来,秦鹤洲不愿想,赵鸣筝不敢想。
他不敢去想自己与秦鹤洲幼子绕膝的场面。
觉得难以原谅与仇人诞育子嗣的自己,却仍旧无端向往。
这种向往被揉捏进恨意之下,同那十八年来有过的幻梦般的片刻欢愉一起,埋入不见天日的隐蔽角落。赵鸣筝唯有反复提醒着自己对秦鹤洲的仇恨,似乎只有用无边的恨意,才能掩盖住它们。
当一切都已就位,赵鸣筝耐心地等待着秦鹤洲亲手撕下粉饰太平的帷幕的那刻。
等了许久,等到他几乎都要错信自己得到如今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秦鹤洲的时候,秦鹤洲也未曾发现丝毫不妥。
他依然信任着他,那样盲目,那样无端,那深情得让赵鸣筝都几乎误以为那就是爱。
赵鸣筝再也等不下去,他急不可耐,他惶恐万分,他几乎是带着畏惧在秦鹤洲产生第一次疑心的时候,就将他关进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