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青满脸震惊,瞪圆双目,比出口型,像是在骂韦秋是个蠢货。这种话怎么能直接问出来。
&ldo;我……&rdo;秦鹤洲一时愕然,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国仇与家恨
&ldo;那你是恶人吗?&rdo;韦秋换了问法,锐利的眸子紧盯着秦鹤洲。
秦鹤洲先是惊愕一瞬,忽地从对方眼神中品读出一丝试探和戒备,似乎若是自己回应稍有不慎,下一秒便有剑锋直抵咽喉。
&ldo;我……我也说不好。&rdo;秦鹤洲说,&ldo;我杀过许多人,有心甘情愿,也有迫不得已。但我相信,若没有我,这世道会变得更差劲。&rdo;
羽春以杀止杀,门人个个算不上好人,但正因有羽春的震慑,江湖人才都能尽可能循规守矩,维持住表面的风平浪静。羽春藏在盛世最见不得光的角落,用无数枯骨和血肉撑起这盛世。
韦秋似乎对秦鹤洲的回答还算满意,冲他笑笑,但仍未松下戒备,问:&ldo;你叫什么?追杀你的又是什么人?&rdo;
秦鹤洲看着韦秋,觉得好笑。从前的自己,十招内就可将眼前的青年毙命,如今却要小心斟酌言语,唯恐触碰到不该讲出的禁忌。
&ldo;我叫秦屿,追杀我的人是我唯一的徒弟。&rdo;秦鹤洲说。既已是羽春楼主,江湖上树敌无数,自有其他名号用来行走江湖,秦屿是他最常用,也是最喜欢的。
&ldo;他为什么要杀你?&rdo;钱青问。
秦鹤洲阖目,覆在被褥下的手无意识地触上小腹:&ldo;我杀了他全家。&rdo;
钱青不解道:&ldo;奇了,你杀了他全家,竟还敢将他留在身边收为弟子?&rdo;
&ldo;为什么不敢?&rdo;秦鹤洲说,&ldo;我的武艺也曾独步江湖,他手无寸铁,软弱可欺。猎人若是外出打猎,猎杀母鹿后发现有小鹿存活,也会愿意把小鹿带走养在身边,而不会提防小鹿替母鹿报仇。&rdo;
钱青笑了起来:&ldo;那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到如今的地步了。&rdo;
&ldo;为什么?&rdo;
&ldo;因为你忘了你那弟子是人。人有七情六欲,知善恶,有执念。鹿有亡母之仇,却深知斗不过人,所以只能认贼作父,久而久之安于现状也就忘了仇恨。但人却会逆流而上,只要找到时机,即便知道必死无疑,也会不计后果地去尝试。你将你那弟子当作鹿的那天,便已注定会有今日。&rdo;
听了钱青的话,秦鹤洲后知后觉,豁然开朗。他原本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看着长大、用心护在身后的徒弟,为什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他总以为赵鸣筝早都忘了过往。秦鹤洲只记得崔云山庄勾结敌国是罪有应得,却忘了那堆叠在血雨中的尸身,每一具都是赵鸣筝的至亲骨血。
秦鹤洲没有亲人、挚友,他不懂亲人的含义,因而无法理解至亲在眼前被杀是一种怎样的血海深仇。
无法理解的事情,便无法设身处地,更不会因此产生提防。
他想起八岁的赵鸣筝,那样稚嫩弱小,总是胆怯地躲在自己身后,时常半夜惊醒。秦鹤洲并不擅长安慰人,更不懂如何与孩子相处,只能坐在赵鸣筝床前,看着他。
那时,秦鹤洲以为自己保护了赵鸣筝,却从未想过,自己才是对方的梦魇。
想到此处,秦鹤洲觉得身上隐隐抽痛起来。他猛地弯身,护住小腹,片刻后意识到,此刻作痛的并非小腹,而是胸腔内那颗跳动的心脏。
&ldo;那你为什么要杀你徒弟的全家?为名?为利?还是为别的什么?&rdo;韦秋问。
秦鹤洲抬起头,想了想说:&ldo;我是为名利,但他家覆灭,却是必然。他的双亲勾结外族,为外族提供军械,几乎酿成大祸。&rdo;当年崔云山庄背靠崔云山,私开铁矿,打造兵器,私下卖与邻近小国,引起了边境数场动乱。
遖峯
&ldo;里通敌国,私造兵器,确实该死。可为父报仇,在江湖上却也是天经地义。&rdo;钱青摇头,已经完全理不清楚如此复杂的事情。
&ldo;一笔烂账。&rdo;韦秋说,&ldo;不过既然救下了你,我和钱青就绝不会袖手旁观,至少也应保你到孩子平安出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