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侧身不再看他,自己将情绪平复下来,才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都起来吧,别跪着了。”阮雨棠赶紧将时安泰搀扶到抬椅上,自己坐回椅子。皇后看着自己的这一双儿女,满心里只得叹气,她说道:“看来今日这个恶人我是当定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国公府哪里都不要去,你放心,只要我把香云带走,你们就不会再出任何事。”时安泰问道:“母后,你要把香云带到哪里去?”皇后并不看他,说道:“带去司天监。”“可她不是妖女。”时安泰赶紧替香云辩解,皇后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但你我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善兴城的百姓怎么想。”时安泰还想继续装可怜,以期能打动皇后:“母后,您是最心慈的,难道真的要眼睁睁送一个无辜的女孩去死吗?”皇后转头看着他,良久才说了一句:“我带香云去司天监,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若是想要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只怕你和她都会死。”
时安泰被皇后冰冷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憷,只得转头来求助阮雨棠:“你帮我说句话呀,不能让母后把香云带走。”阮雨棠抬眼看着皇后,还未开口只听皇后说道:“你别指望你姐姐能帮你,她的帐我还没时间跟她算呢。”皇后说完又看向阮雨棠,说道:“我只当你新寡寂寞难耐,所以最近风闻得你许多事我也只当不知。你若是想要在此时强出头,就别怪我新帐旧帐一起跟你算。我生了三个孩子,在婚姻大事上没一个让我能省点心的。”阮雨棠顶着皇后的凝视的目光,还是开了口:“母后,儿臣觉得弟弟说的有理,只要讲他们送出去,那些人找不到人自然只能罢休。”皇后却冷笑着说道:“世事就如此简单吗?现在人人都知道香云跟着这个逆子一起逃走了,找不到香云找不到王爷,难道还找不到你我吗?你当皇位不是这个逆子的便是太子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皇位,你真当那些人搞出这么大的声势只是为了要香云的命吗?那些人巴不得这个逆子和香云一走了之,好讲风灾之祸说成上天对整个皇室的天谴,若真到那时,死的何止是一个香云?”一番话说得阮雨棠只能低头不语。
时安泰见指望不上阮雨棠,但也不肯就这么让香云离开自己,他说道:“母后若非要带香云走,儿臣也不敢多加阻拦,只是儿臣要跟着一起去。皇宫也好司天监也好,儿臣都陪她一起去。”皇后看了他一眼,回道:“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那香云也哪里都不去,不能让香云离开我。”时安泰此刻也顾不上自己说的话符合不符合姚重泰这个身份了,他只是不想失去香云。他的确还在幻想,幻想皇后能够帮自己,所以继续说道:“儿臣求求母后了,您就可怜可怜儿子吧,所有的事都是因儿子而起,若是他们真要怪罪,也该怪罪到儿子身上,我愿意替香云去司天监。”皇后看着他,只说了一句:“祸若是在你,只在你一身,祸在香云,我们若不能妥善处理,祸在整个皇室。你也不必多说了,我今天一定要带她走的。”时安泰扶着椅背颤微微地站起来,抬头看着皇后说道:“除非您带我们一起走,否则哪一个都不能带走。”
皇后看着他欲言又止,只是让嬷嬷找人将王爷送回去,不再提要带走香云的事盼盼。时安泰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让步了,他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希望抬椅子的人能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好不容易到了住的院子里,一开门却没有看到香云的身影,时安泰等不及他们抬,自己下来拄着拐走到了房间门口,一推门,香云还是不在里面。他觉得自己应该早就想到皇后是在使调虎离山之计,自己一离开院子香云就被皇后的人带走了。
时安泰没办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离别,甚至连找个人询问求证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就往门外走,哪怕明知道追不上了他也不想就这么放弃。院子里的石子路凹凸不平,拄着拐杖反而更不容易行走,时安泰越着急走的反而越慢。他一气之下干脆扔掉了拐杖,单脚跳着往外跑。跨过门槛的时候他已经力不从心了,落地不稳一个趔趄就要摔倒,这时候一双手扶住了他。时安泰抬头见是阮雨棠,一把推开她说道:“刚刚在皇后面前怎么不见你帮我,现在不需要你来假好心。”
阮雨棠看着他,欲言又止。时安泰不再看她,想要继续往外走。阮雨棠喊着他,“皇后没有带香云走,你不用着急。”时安泰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的往外走。阮雨棠将拐杖捡了起来递到他手上,时安泰实在没了力气,只得接过拐杖拄在地上休息。
香云抱着在厨房吃饱喝足的小猫往回走,远远看见王爷拄着拐杖站在树下,便一路小跑着来到他面前,将怀里的小猫举起来给他看。时安泰见到香云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觉得浑身无力,丢掉拐杖,靠到了香云身上。阮雨棠让人用抬凳将时安泰送了回去,看着香云担忧的眼神,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何为常将小猫送给香云之后,回到房间准备将阮雨棠用竹筐和椅垫制成的简易猫窝也一并拿给香云。她走到院子门口,远远看见听云领着香云进了院子,何为常便没有跟进去。深秋木叶凋零,这一从水竹却依旧竹叶茂密。何为常就躲在这一从竹子后面,远远盯着院子,不多时只见香云送听云出来,两人并没有说什么各自走开了。
何为常抱着猫窝站在那里出神,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二人之间的关联。她回到房间时才想起来自己一并将猫窝带了回来,只好下次再派人将猫窝送去。何为常站在窗前对着满院的落叶出神,只听吱呀一声木门响,阮雨棠推开门走了进来。何为常将手臂撑在窗台上,探出半个身子到窗外朝着她笑。阮雨棠便走至窗外,隔窗和她说话:“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赶紧和我分享一下,我现在心里难受的很。”
何为常收起笑容,趴在窗台上问道:“也没什么,只是我刚才在想皇后什么时候才能放你回来,你就推门走了进来,觉得有些巧而已。听说皇后一大早就将你和时安泰一起叫了过去,是皇后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话吗?”阮雨棠靠在窗户上说道:“只是告诉了一些我们查不出来的秘密。”何为常用眼神示意阮雨棠进屋,阮雨棠却说道:“反正我们说什么都会被人知道,何必还要进去,到让那些耳报神们费这个力气。”话虽如此说,阮雨棠还是乖乖的进了屋子。
何为常关上了窗户,坐到椅子上对阮雨棠说道:“你平时不是很喜欢听这些八卦小道消息吗,这次的消息怎么听完却难受了?”阮雨棠凑到她身边说道:“我恨了时安泰这么多年,很多时候甚至在梦里都在追杀他,可是如今知道了他所坚信的一切从头到尾不过都是骗局,心里却没有快感,反而有些替他难受。”阮雨棠说着说着忍不住委屈起来,哭着说道:“我见他被骗明明应该开心的,可我怎么却难受了,我应该恨他,趁现在痛打落水狗才对,可我怎么却在替他难过,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何为常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因为你知道,现在的时安泰还不是你的仇人,他还没有做那些事。而且你接触了他这么久,越了解一个人就越能全面的看待一个人,也就越能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糖糖,不要自责,你不愿意落井下石是因为你分得清现在和以后,不以未发生的罪来处决他。你觉得他可怜同情他,是因为你共情能力强,为什么要为自己的善良自责呢。对了,说到现在你也没和我说皇后到底告诉了你什么消息。”
阮雨棠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继续躺在她怀里说道:“皇后说,香云是为了报仇才故意来时安泰身边的。”“报仇?姚重泰搞出来的仇结果报到了时安泰身上,那他的确挺冤枉挺可怜。”何为常回道。阮雨棠却纠正道:“不是姚重泰的仇,就是他自己的仇。”何为常有些惊讶:“时安泰到这里比我们早不了多久,做了什么会与人结仇?糖糖,若是他自己的仇,你怎么会为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