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曼隔着卧室虚掩的门喊了他一声:“于丛,你在跟谁打电话?”
墙上老式的挂钟正好转到三点,带着海水气息的小城进入了后半夜,沿街有打扫清洁的细响。
“和舅舅。”
门被推开,发出沙哑的噪声。
童曼走路没什么声响,无力地坐在餐桌边:“可能是我的错。”
于丛只在硬座上睡了两个小时,梦得乱七八糟,眼皮酸涩又沉重:“妈妈你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了。”
她双眼通红,有些绝望地看了看于丛。
“舅舅让你不要着急。”于丛说得很快,停了几秒:“你先睡觉吧。”
“你爸爸不是什么坏人,工作上也没什么野心。”童曼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是我太要面子。”
于丛静下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我老是跟他说。”母亲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弱,“我那个大学同学嫁得很好,老公给她买房买车,早就不回我们这破地方了。”
“还有他买的东西。”她笑了笑,“那些包包手表,我就是随口说的,我没那么喜欢。”
于丛没听过童曼这么惨淡的声音。
“都是我太虚荣了。”
他感觉喉咙堵着,说不出话来,眼睛落在客厅角落里的钢琴上。
是一台童曼用了五年左右的三角钢琴,在一百多平米的商品房里显得有点压抑。
于丛能清晰地回忆起它搬进来的时间,正好是高二某次月考结束。
童曼弹琴时感觉很不同,反正不能让人联想到母亲这个词,到激动的地方会扬起来,高傲而沉醉。
她和这座小城格格不入,有了钢琴也不带学生赚钱,被周围的人私下议论,说她假清高。
于丛不觉得自己了解她,大部分时候只是遵循他爸的教诲,要照顾妈妈。
包容她的大概只有父亲和那架差点顶到天花板的钢琴。
“是我不好。”童曼语气低下去,“他在银行工作,最讨厌钱,我还天天跟他说。”
盛夏夜里的空气闷热粘滞,于丛在昏暗里沉默了许久,还是劝她:“你先休息会吧,天亮了再说。”
他睁着眼在床上躺到了天亮,是个阴天,云层很低。
床有点硬,是陪他从小到大的单人床,和寝室的床类似,和姜清昼外公送给他的那间房子里的床全然相反。
他乱糟糟叫嚣的思绪冷却下来,想起来和姜清昼没说完的事。
十个小时前,姜清昼给他发了我回来了和你在哪里。
当时于丛还在听他舅舅说几项经济罪的严重排序,过了很久才说:“有点事回老家了。”
姜清昼可能觉得突然,发了个问号,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