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方才还想着,阿淮若是见不到阿娘该怎么办?朕就知道霜儿最疼爱阿淮了,也不会丢下朕和孩子不管的,对不对?”
沈如霜抗拒地在萧凌安的怀中挣扎着,使劲将他严丝合缝的身躯与自己分离开,敷衍地应了几声,抬起的眼眸中带着疑惑,嘲讽道:
“陛下不快马加鞭回京城,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是料定了我会来,在这儿等我的不成?”
她也只是与萧凌安狭路相逢心有不悦,随口一说不想让他太得意,谁料这话落在萧凌安耳朵里却是当真的,心尖猛地跳动了一下,讪讪笑道:
“怎么会呢?这儿地势复杂,大路不好走,走水路虽然慢些,但能省去很多弯弯绕绕,朕在这儿等着船只启航呢。”
沈如霜顺着萧凌安的目光望去,果真在不远处的河流之上看到了一条轻便的小船,这下也只好撇撇嘴不说话,萧凌安拉着她一同去的时候也没有再抗拒。
在紧要关头,她亦是识时务的,既然终究要回到皇宫里去看一看阿淮,那万事以方便快捷为重,没必要为了一时赌气绕了远路,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她的孩子。
船只恰好在这个时候整顿完备,萧凌安搀扶着沈如霜率先登上去,只带了最心腹的人同行,其余人马暂且在后面慢慢回京,以免拖慢了他们的行程。
今夜是顺风顺水,纵使在黑夜中看清水路要多花些功夫,但是船只在河流中还是行的很快。甲板上摆了一张小桌子和几张椅子,桌上放置着上好的酒菜,沈如霜却满心都是焦急忧虑,根本没心思多看一眼。
萧凌安望着她窈窕的身影在月色下安静真切,心中的欢喜和得意之色更甚,但为了这一路把戏演下去,也只能暂且没有表露出来,端着一盘红糖熬过的鸡头米行至霜儿身边,微微笑道:
“霜儿也不要太担心,阿淮是我们的孩子,自然是苍天庇佑福泽深厚的,说不准哪天太医找到了根治的办法,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
沈如霜不想理会萧凌安,这些安慰的话语也觉得毫无用处,依然沉闷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没有出声。
过了许久,萧凌安还是执意在她身边待着,沈如霜只好烦闷地转过头,刚想应付几句就看见他没事人般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更是没来由的有些气恼。
她使劲地一把拽过萧凌安手中的小盘子,力道大得让好几粒鸡头米滚落在地,沾满了甲板上的灰尘和泥垢,然后视若无睹地把剩余的鸡头米一粒一粒地从甲板上投下去,动作轻快利落,仿佛手中只不过是普通鱼食罢了,眼睁睁看着水中的鱼儿争先恐后地抢食,很快就把一碟子消灭干净。
并非是她不喜欢这东西,幼时她一直很想吃,但是日子清苦艰难,无论如何都品尝不到,按理说她看见了应当高兴。
她真正恼恨的是萧凌安,他总是把自以为极好的东西给她,逼着她欢笑收下,殊不知这时候她满心满眼只有阿淮,哪里有兴致附和他的清雅闲情?
况且阿淮在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当爹的还能若无其事地倒腾这些小玩意儿,分毫不差地在这时候呈上来,分明就提前准备好的,根本没什么心思用在孩子身上,这么想来,阿淮平时活泼康健的时候,他定是更不上心了。
“霜儿,你别”
萧凌安想要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任由着沈如霜带着气恼将鸡头米喂鱼,缓缓将手难堪地收回去,脸色阴沉地坐回了霜儿的身后。
这盘鸡头米是他特意为了霜儿找来的,原本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费尽心思也只找到这么一小碟,但是听说姑苏城那儿盛产此物,所以想拿来哄她高兴。
甚至因为身边没有熟悉的江南厨子,这些日子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亲自翻阅了菜谱,仔细研究应当如何烹饪,斟酌了好久才选择了霜儿曾经喜欢的红糖。
看着只是巴掌大一小碟鸡头米,但他花了很多心思在里面,为的就是在带霜儿回去的时候,能哄骗她会心一笑,就像前些日子,她对着顾寻舟笑一样。
未曾想霜儿看都没多看一眼就毫不犹豫地喂鱼了,连品尝的意思都没有过,仿佛这不是他精心准备的东西,而是和寻常饭菜,乃至尘泥都没有区别。
萧凌安有些心痛地望着已经空了的小碟子,心中亦是带着不甘和气恼,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叹息一声从背后紧紧抱着沈如霜,任由她随意丢弃他准备的一切,贪恋地嗅着她颈窝里清甜芬芳,轻轻蹭了蹭道:
“霜儿,等阿淮的病好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沈如霜柔软的身子明显一僵,这话她似乎已经听萧凌安说过一遍了,如今再次听到,只觉得他面上对她很好,实则执念比从前更深,千方百计想将她留下来,无论如何不肯放手。
她沉默着没有答话,眸中的抗拒和厌弃愈发明显,刺得萧凌安目光闪烁地避开,装作没看见似的垂眸。
他知道霜儿心里还是不愿意,但是他根本不可能就这样看着霜儿永远留在停鹤居,更是无法想象以后身边都没有霜儿,他独自一人带着阿淮在宫中过完后半辈子的日子。
如今的他们虽然有着隔阂,但好在还能勉强平和容忍地靠在一起,萧凌安心中更是没底,不知道霜儿回宫后看到真相,又会变成什么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