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盖的小屋很不好,冬天冷,夏天虫多,四周没有遮拦,附近石子多,想在院子里开一片菜园,都要自己挑土堆地。
每天沿河边来洗衣裳打水的男男女女,过路总能往他们家里张望一眼。
从前想看他们两个哑巴怎么把日子过下去,现在日子过下来了,又要看他们两个哑巴能怎么教会孩子说话。
程蕙兰不急,他们教不会,攒攒银子,可以请人教。
她取了新的香包,给小云程换上,防虫咬。
大人在这地方还能硬熬,小孩子不行。
即使不哭闹,手也忍不住去抓。
家里没有修剪指甲的工具,大的剪子不敢用,一点点的磨,孩子又受不了,趁着他睡觉时剪一点,也长得很快,一不注意,就要抓破皮。
再照看不仔细,还会抓出血。
程蕙兰给他换好香袋,拿了个灰扑扑的帐子撑起来,给他罩着,就开始今天的忙碌。
她娇生惯养十几年,来静河村才开始学做家务,幸而是个胆大姑娘,山村里的虫蚁吓不着她,别的家务也敢下手做,没瑟瑟缩缩怕这怕那。
精挑细选的,当掉了兽头镯后,他们拿了一部分银子盖了间屋子,剩余的买了田地。她会的东西在这里派不上用场,唯有制香、做胭脂这两样,能偶尔拿出去赚点闲钱。
家里少有外客,他俩又都不会说,想来唠嗑的人一看他们两个锯嘴葫芦,就悻悻离去,这手艺藏得很好,没人眼红。
衣服是云仁善起早洗了走的,她不用再去河边——自从落水以后,她挺怕水的。
所以云仁善是静河村里少数去洗衣服的男人之一,别人基本都是光棍鳏夫,像他这样成家以后,还要自己洗衣服的,简直独一份。
不过云仁善自己不介意,没分家前,他也这么过来的,现在回家还有口热饭吃。
程蕙兰做饭,是云仁善教的基础流程,大致是个加油放盐放菜的步骤。更多的就没了,他从前在家不怎么做饭,厨房不能进,怕他偷吃。
好在程蕙兰味觉厉害,基本能吃出来佐料味,一样菜做出来,哪个料加多了,她能尝出来,多加改进,几年下来,无师自通,家常小炒已经很像样,还会给小云程做点小宝宝吃的各种糊糊。
现在天热,做汤比较多。
但云仁善要下地干活,午饭就是瓷实的米饭。
当然,只能吃糙米。
给小云程的就是粳米压碎做的米糊糊,早饭后就放进灶里,用小陶罐煨着,中午刚好吃。
程蕙兰侍弄完菜园,顺手掐了两把小青菜,掐段洗净后送进厨房,也把孩子挪进屋。
再出来去鸡圈摸了两个鸡蛋,回去打碎,一个蒸蛋羹,一个揉进面团里。
下午云仁善还要去地里,午间会避开日头,她现在揉面,饭后就可以烙饼,等云仁善要走时,饼子就不烫了。
近日地里忙,家里男人没进山打猎,也没空插鱼。
他们家里人少,想割一块肉吃都人得空。
还好程蕙兰早早想到,过年时把打的猎物都留着。一部分自家吃,一部分跟村里人换猪肉,做的熏肉多,到这时,家里没谁出去,也能沾点荤腥。
不说大口吃肉了,一天有那么几片,解解馋,总能等到喝一回汤的时候。
今天回来,云仁善带了两个青皮瓜,自家地里种的,皮色转白才熟,但到熟的时候,瓜就要被小孩子偷吃了。
去年就是这样,自家人一口没吃到。今年他就提前拿回来,顶上的滕还在,又去菜园里捣鼓了会儿,试图挪家里续命。